今年,還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明年。
讓百姓們勒緊褲腰帶,支援打仗,老燕人是能做到的,這畢竟是刻在老燕人骨子里的傳統。
但當大家屋內無糧,開始餓死人,開始易子而食時,你要是還要打仗,再通情達理的百姓,也將難以理解,民怨,自然而然地就會產生。
但,
因為燕皇定下的基調在那里,
因為前方伐楚大軍的統帥是靖南王田無鏡,
所以,
朝野上下,
哪怕他姬老六,都不敢上書去建言停止這場戰爭。
戰事,是不能停的,已經投入那么多人力物力了,不打出成果來,先前的一切投入,就算是做了無用功了。
但如果戰事繼續羈縻下去,大燕,是真的要撐不住了。
晉地的水災,也是頻發,望江的決堤如果說有人為因素的話,那么場場暴雨下來,山洪,洪澇,受災的地方,真的不僅僅是望江沿岸。
甚至,正是因為頻繁的水災,導致望江的決堤,朝廷都不用去隱瞞了,因為已經很不起眼了。
現如今,大燕疆域遼闊是遼闊,人口多也是多,但這負擔,也是真的重。
“不說這些了。”姬老六是帶著老婆回她娘家散散心來著,扭頭看向大舅哥,問道:“婚事怎么樣了?”
“好著嘞。”何初笑著回答道。
老丈人要親自給大舅哥安排婚事,姬老六也沒法插手,外加他這些日子來事情實在太多,已經很難再去分出足夠心思放在何家人身上了;聽聞這個回答,點點頭,道:
“婚期定下了么?”
“沒,還沒呢,哪能那么快吶,得好好商議商議。”老何頭搶著回答道。
“是得好好商議商議。”
屋內,已經傳出飯菜的香味。
何思思雖然當了王妃了,但手藝卻沒落下絲毫,在王府里,姬老六的飲食,基本是她在親自負責,姬老六也喜歡吃她做的菜。
或許,正是因為自己原生家庭的缺憾,所以姬老六才喜歡何家的這種氛圍,這種,一家人,就真的是一家人的氛圍。
很多時候,
姬老六也會不由自主地去想一想,
如果父皇是一位慈祥的父親,可能,也就是女人多一些,這也很正常,大富人家,哪家沒一排排的姨娘?
自己和兄弟們,能一起騎騎馬,一起玩樂,笑,也能是真心的笑,不像是現在,連小七,都已經學會假裝乖巧可愛了。
但這些念頭,每次都只是稍縱即逝,姬老六清楚,自己還是得活在現實,因為他現在有兒子了。
同時,
父皇的身子也不行了,
日子,
總算是有了盼頭,
每天起床后都能有個期待,期待自家老子到底還有多久才會駕崩。
“我聽說,南面的乾人,開始不安分了?”何初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楚人太遠,隔著晉地,乾人很近,和大燕接壤。
南下攻乾,曾是絕大部分燕地孩子童年時玩過的游戲。
姬老六笑了笑,道:“乾人,不打緊,也就只是搞一些小動作吧,他們原本有一個還不錯的大帥,結果前陣子病死了。”
鐘文道死后,乾國秘不發喪,硬生生地瞞了好久。
治喪旨意和新任三邊指揮使的任命圣旨,是一道發過來的。
乾國朝廷上經過一系列的磋商后,任命鐘文道的弟弟,鐘文勉,作為新任三邊指揮使。
原本的小鐘相公,晉升成了老鐘相公。
但在新三邊指揮使上任的第二天,綿州城的西軍就發生了內訌,據說,還動了刀兵。
這場內訌,連燕人的密諜司都能察覺到,足以可見規模之大。
內訌的原因,現在不得而知,雖然已經被控制住了,但必然是和原本鐘文道的死有關的。
大乾西軍被鐘文道帶到三邊來防御燕人,已過三年,眼瞅著,第四年也要到了,西軍思鄉親切,厭戰情緒更是強烈,作為客軍,他們根本就沒有守土的熱情。
所以,姬老六綜合情報猜測,估計是老鐘相公在的時候,還能彈壓住西軍內的這股情緒,讓他們繼續老老實實地在這里為大乾戍邊;
等到老鐘相公亡故的消息傳開,新上任的鐘文勉,估摸著發出了準備北伐的暗示,這才成了內訌的起因。
積攢的情緒一旦爆發,可不就得出亂子么?
所以,
雖說鐘天朗那小子因為他爹的亡故而變得更加發瘋,開始頻繁地率領乾人的寶貝騎兵襲擊燕國銀浪郡邊境,但在大皇子的調度下,乾人一直沒占到什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