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兩次,是張煌靠著自己個人威信,強行壓制著手下。
但同為楚軍降卒,看著左路軍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吃香的喝辣的,燒殺搶掠,好不快意,張煌部的士卒們怎么可能不眼紅?
人家在瀟瀟灑灑,
為什么我們要做圣人?
都投降了燕人了,還裝哪門子的清高?
可以說,青鸞軍一降,首先被破壞掉的,其實是這支軍隊的信念和驕傲,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團體,當這兩樣事物被破滅掉后,墮落的閥門,其實就已經被打開。
張煌再不放開手下讓他們去劫掠去釋放心里的抑郁,可能手底下的士卒就要嘩變,將其殺死,然后再全方位地向燕人投降了。
屈氏少主投降后,他這個屈氏家臣,法理上,其實也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就是底層士卒也清楚一個道理,燕人只在乎手底下的狗聽不聽話,而不在意狗頭到底是什么色的。
有句話,叫兵過如匪,但實際上,就算是落草為寇的山大王,他們也是講究個養韭菜的模式,真把四里八鄉地弄成無人區,以后他們的收成怎么算?
但當兵的亂起來,可真不會講究那么多,所以下手也格外狠。
相較楚人士卒對待楚人的狠辣,
燕人這邊,反倒是顯得很是“淡然”。
一是因為燕軍之中,禁酒令很嚴格,酒這個東西一旦禁了,接下來,士卒們再怎么放縱也有一個限度;
再者,這支燕軍被鄭伯爺帶領著深入敵后,焚荊城糧倉,圍大楚攝政王,再擊潰青鸞軍生擒屈氏少主,大家伙心里有數,這次入楚作戰,功勞已經滿得都要溢出了。
得到滿足后,自然就不會再那般饑渴。
最重要的是,燕人雖然沒有出動劫掠,而是穩穩地落于軍寨之中,但楚人士卒每日劫掠而來的財貨,泰半都會被送到燕軍軍寨里來。
鄭伯爺對財貨這類東西,向來不是很在意,直接分發給了士卒。
不用自己臟手,好處,依舊會落到袋中來,燕軍也樂得清閑;
當然了,你要說遺憾,那肯定是有的;
但燕軍士卒心里還是有些矜持的,總不能跟那幫楚人崽子那般一個德性,丟人,丟自家伯爺的臉面。
………
軍寨外,可以看見一群楚人士卒綁著好幾個當地民女走過去,后頭,還拉著一頭牛兩頭豬。
女人已經哭喊得累了,又仿佛像是認命了一般。
許安隔著柵欄看著這一幕,心情,有些低落。
他想到了當初青鸞軍進入玉盤城時,自己全家都被抓過去當勞工的場景,母親和他們分開,到最后,他也沒能找到母親到底去了哪里……
確切地說,
是母親的尸骸,到底在哪里。
眼下,楚人在自己面前做著當初一樣的事情,只不過施暴的對象,變成了楚人自己的百姓。
和許安的情緒豐富不同,
郭東斜靠在柵欄邊,不停地用手撫摸著自己的刀柄,一臉的迷醉。
從那日鄭伯爺借用過他的刀后,他只要空閑下來,就是這個表情,這個模樣。
不過,在發現許安在看著自己后,郭東還是抬起頭,咳嗽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地找話題道:
“這幫楚人真有意思,對自己人,居然也能這么狠。”
許安點點頭,道;“楚人不覺得自己是楚人,正如我們晉人,其實也不覺得自己是晉人一樣。”
“為啥?”郭東撓撓頭。
“呵呵。”
許安笑了笑,道:“楚人覺得他們是哪家貴族的人,我們晉人,以前也分為三家,誰誰誰家的,就是誰誰誰家的。”
“我們燕人可不這樣。”郭東說道,“我們燕人一直覺得自己是燕人。”
許安不置可否。
“你不信?”郭東問道。
“我信的。”許安回答道。
燕人一直是燕人,這其實不準確,因為燕國以前也有門閥世家,但歸根究底,鎮北侯府矗立才百年,大燕真正意義上剪除掉來自荒漠的威脅,其實也就不到一甲子。
燕人骨子里,依舊流淌著從著自家皇帝一起向荒漠出征和蠻子廝殺的精神烙印。
最重要的是………
這是許安作為一個“晉人”所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