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
隊列都微微一顫,
大家都很克制且對峙著。
站在馬車那邊的郡主,看到這一幕,依舊平靜。
李良申站在遠處,不動聲色。
姬老六閉上了眼,又馬上睜開;
先前關于“美”和“丑”的概念,已經完全拋諸腦后。
郡主先前說他知不知道將平西侯府養成了個什么東西!
他不在意,
因為鄭凡這人,很真性情,如果不需要隱忍時,那家伙絕對不會隱忍,不需要下跪時,肯定不舍得自己膝蓋多受半點委屈。
那是鄭凡;
但很顯然,
這位世子,現在沒必要下跪的,但他跪得很干脆,姿態放得無比之低。
要么,
他傻,
他真的是從鄉野之中走出來的愚民,
見到皇室血脈后,本能地畏懼,想要去臣服,去磕頭,去請安;
然而,姬老六向來只會把自己面前的人往聰明的方向去想,因為總是把別人當傻子的人,往往活不長。
所以,
到底是鎮北侯的種啊。
姬成玦走上前,彎腰。
沒很俗套地去和對方面對面地跪下,將禮給抵消掉,那算個什么事兒,傻乎乎的。
再者,
法理上,對方確實應該跪自己,而自己若是趕著趟地回禮跪他,根本就沒這個禮數!
說得直白點,
就是李梁亭在這里,
皇子們見了他,也不會下跪,而是畢恭畢敬地行半禮。
所以,
哪里有皇子去跪他兒子的道理?
姬老六彎腰,
很是熱情地將阿飛給抱住,
哭喊道;
“弟弟啊,你受苦了,你受苦了啊!!!!!!”
一邊喊著,
一邊眼淚鼻涕真的滴淌下來,還不住地拍打著阿飛的后背,順帶將涕泗都抹上去。
姬家的皇子,
哪個演技會差了?
“殿下,殿下……”
很顯然,阿飛心性固然很不錯,在陳家莊時,也常常思考,比之同齡人,甚至,比不少成年人的心思,都更細膩也更重一些。
但他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離開過陳家莊。
再好的璞玉,若是沒有經過大師的雕琢,也很難散發出真正的價值。
而另一邊,
姬成玦,
曾在幼年時被父皇親口說“肖父”,這天資,自然不可能差了;
且這些年來,被自己父皇反復變著花樣的上下揉搓,這摔打,這磨礪,這經歷,與這阿飛比起來,可謂富裕得要捏出水來了。
也因此,阿飛被姬老六的這番熱情,弄得有些發懵,節奏完全被打斷了。
“阿弟,阿弟,快快起來,快快起來,讓哥哥我好好看看,好好看看。”
說著,
姬老六就要攙扶阿飛。
阿飛猛然醒悟,
掙脫開姬老六的手,
重新跪伏下來,
道:
“您是殿下,我是臣民,自古以來,只有臣子忠誠敬奉于殿下的道理,哪里有臣子可以和殿下平起平坐的道理。
莫說阿飛現在還沒見到父親,還不知曉自己現在到底是否是那個勞什子的世子;
就算阿飛真的是世子,
王府上下,也是陛下的臣子,自然也是殿下您的臣子。”
“父皇與王爺親如兄弟,一起長大,你我,自然也就是兄弟,阿弟你若是繼續這般,就是見外了啊。”
“禮不可廢!”
“成。”
姬成玦后退三步,
掀開自己的下袍,
做出準備跪下的姿勢:
“要是讓父皇知道我讓阿弟你跪著行禮,父皇定然會打死我,如此這般,我也就只能和阿弟你同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