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田無鏡給出的答案。
眼前的鮮血,都是新鮮的,你能看見它們在江面之中翻滾和浸染,鼻尖,似乎還能嗅到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
鄭凡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一步一步往前走路,他的腦子里,還在回蕩著田無鏡的話語。
這是點撥,來自一個當初可以單挑之下擊敗劍圣的強橫存在對你進行的點撥。
鄭凡自然清楚這種點撥到底有多重要多寶貴,所以,肯定不能浪費它。
那只屬于鄭凡的貔貅見鄭凡一個人往上走了,本能地想要跟上去,卻被身邊那只更大的貔貅攔住了路。
夕陽的余暉下,
鄭凡慢慢地走著走著,
漸漸的,
隨著上游燕軍對楚人的殺戮開始愈演愈烈,
江面上的血色,也開始愈來愈濃。
似乎也是因為眼前景象的刺激,鄭凡體內的氣血,也開始逐漸躁動起來。
一具楚人的尸體,順著江面飄浮了下來。
接下來,是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
很快,就不用再數了,因為已經有些數不清楚了。
上游位置,有燕軍騎士開始向下游追進,用弓箭,射殺著那些企圖混在江水中魚目混珠企圖逃脫的楚人。
楚人的水性,普遍的比燕人要好很多。
但既然已經開始下殺手了,那么燕人自然也不會客氣,更不會給予楚人逃脫的可能。
騎士們經過鄭凡身邊時,自是認出了鄭凡,認出了這位平野伯。
見這位先前掀起殺俘潮的總兵大人此時居然一個人在往南走,一些騎士問候了一聲,也有一些騎士只是用馬刀拍打了一下自己胸口的甲胄以作應對。
但在見到鄭凡似乎無暇理會他們,只是一門心思地埋著頭一個人往南走路后,這些騎士們也就不作什么停留,繼續去追殺自己的目標去了。
當屠刀開鋒后,想要及時收住,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兒。
想當初,靖南侯自滅滿門時,那些殺紅了眼同時心理上也承受著極大壓力的靖南軍士卒,可是差點連皇后所在的位置也一并給屠了。
不過好在,這里的楚人戰俘夠多,就算不足以讓所有燕軍士卒每個人都能砍下一個首級,但讓自己的甲胄濺灑上一些血那當真是綽綽有余。
走著走著,鄭凡忽然感覺到自己身邊,似乎還有一道影子。
在自己的身體左側,似乎在跟著自己一起走。
眼角的余光,看見一個身上穿著黑色衛衣的男子,嘴里叼著一根煙,眼窩有些凹陷,指節泛白。
這個人,很熟悉,是那種近乎要突破隔膜溢出的熟悉感。
但卻又是那般的陌生,似乎已經是很久遠很久遠的陌生人了。
再強烈的相思,再多的懷念,一旦被分割到了現在和過去,就將淪為真正的咫尺天涯。
鄭凡感覺自己的視線開始有些模糊起來,
他的認知,
忽然出現了些許的偏差和恍惚;
我是誰,
我是鄭凡。
那我,
到底是哪個鄭凡?
腦海中,似乎又浮現出了自己在工作室趕稿時的畫面,煙灰缸里,塞得滿滿當當的煙頭,腳下的垃圾桶里,則有兩桶泡面。
窗簾是緊閉著的,所以無法分辨白天和黑夜,因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節奏,對于部分人而言,早就不再是主流。
“咚咚咚!”
“咚咚咚!”
“啊啊啊啊啊啊!”
耳邊,
開始傳來陣陣馬蹄聲,以及望江江水中被箭矢射中時楚人的凄厲慘叫。
這些聲音,將鄭凡從記憶的漩渦中給重新拖拽了出來,他有些茫然地再睜開眼,正好迎面而來一陣塵土,迷了眼。
“伯爺!”
“大人!”
不時有錯身而過的騎兵向其行禮,鄭凡只是用手揉著自己的眼睛,沒做回應。
終于,
眼睛舒服不少了,
但當自己再次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身體左側時,他發現那個身穿著衛衣的自己,居然還在那兒;
還在跟著自己的步伐頻率,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而且,那個自己的臉上,掛著一抹笑容,這笑容,是對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