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雪海關下,留下了一個江湖傳頌的故事,那就是劍圣一劍破千騎。
那么,劍圣為何要出城呢?
因為當時的鄭侯爺要和野人大將格里木軍前會晤。
讓當世劍圣,偽裝成執旗手陪著自己去軍前會晤,這一招,是否是后無來者不清楚,但的確是前無古人了。
只不過,一是因為劍圣個人的光彩,實在是過于絢麗;
二則是在諸夏“嚴重種族歧視”的背景下,對野人不講禮儀,這不是應該的么?
和禽獸和畜生講什么禮儀,他們配么?
再加上這場戰爭戰果的空前,種種光芒之下,鄭侯爺的這點個人操守上的小瑕疵,就被直接掩蓋了。
其實,當時野人大將格里木也沒想過講規矩,因為雪海關上升起的黑龍旗幟讓他和麾下兵馬早就慌了神,他也請了一個接引者高手偽裝成了自己的執旗手;
大家都沒想著講規矩,
只是鄭侯爺這邊配置過于高端,直接將格里木給碾壓了過去。
但不管怎么樣,楚國雖然現在貴族勢力在接二連三地打壓下,開始式微,但大楚貴族之間的禮儀傳承,還是彼此都接受的。
屈氏雖然已經被楚國朝廷認定為叛逆之族,屈培駱更是成了數典忘祖的罪人,但屈氏傳承數百年,這份底蘊,這份香火情,還是在的。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范城在楚軍面前,相當于是砧板上的肉,不似當年野人大軍看著雪海關時的絕望;
人不在被逼急的時候,還是會需要禮義廉恥去裝點門面的,這是貴族應有的姿態。
一張桌子,
兩張椅子,
兩面大旗;
一面,是楚國火鳳旗,一面,是燕國黑龍旗。
屈培駱先到了,他沒帶護衛,坐下來后,看著對面插著的火鳳旗,有些出神。
對面先派來了一隊騎士,掃過四周確認無誤后,騎士們撤回,隨后,獨孤家老家主現身,下馬,卸甲,走了過來,坐下。
沒有茶水,沒有點心;
屈培駱起身,向獨孤老家主行禮:
“培駱,見過獨孤伯伯。”
獨孤老家主看著面前的這個昔日的屈氏俊秀,眼里,不由浮現出當年屈天南的風采。
曾幾何時,屈天南這位柱國,被譽為大楚中生代的軍方扛旗人物。
不僅僅是其出身,而是其能力;
大楚貴族里不少人都說,如果屈天南當年沒隕落在玉盤城,年堯,就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冒頭出來,大楚貴族,也不至于像現在這般于軍中處處被動。
說到底,還是自己這邊的人現在太廢了,青黃不接嚴重,才給了寒門和黔首甚至是奴才們,上位的機會。
屈天南死得很憋屈,是被困死的,彼時楚國內亂剛剛結束,甚至才是將將結束,故而無力派出兵馬北上支援屈天南,這里頭,也存在錯估戰事發展的因素在里頭,楚國沒料到燕人會這般剛猛,毫不猶豫地出兵攻野人,且在第一次失敗后就馬上請靖南王出山,再來第二次。
就是田無鏡,當初對玉盤城也只是圍而不打,硬生生地耗盡了青鸞軍的糧草才逼迫青鸞軍出城投降。
而在真正的戰場里,第一次望江之戰,李豹,就是死在屈天南手里的。
俱往矣了,
屈天南死了,
屈氏,也成了過往云煙。
“不投降么?”獨孤老家主問道。
“公主去年來過這里,我答應她,給她在這里留下一塊地盤,方便她日后想要時可以回家看看。”
“呵。”獨孤老家主看著屈培駱,“公主,有孕了。”
這事兒,楚國朝廷自然也知道了,平西侯府,本就沒隱瞞。
“我知道。”屈培駱說道。
獨孤老家主低喝道:“公主殿下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姓屈,而姓鄭!”
屈培駱笑了,
他的臉迎著陽光,呈現出一種恰到好處的角度;
他答道:
“無妨,我可以跟孩子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