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彎下腰,湊到郭東耳邊,提醒道;“以后這種事兒,不要隨意再問人了。”
“我怕什么。”
郭東還真不用怕,他根正苗紅,父親死在楚人手里,自己被楚人用了刑,還曾被王爺賜予過“摸金校尉”,現在腰牌還掛在腰間呢。
“你身邊人呢?”許安反問道。
“你的意思是……”
“有些釘子,以前藏得很好,現在也藏不住了,還得再理一遍。”
“好,我知道了。”
“嗯,我先走了,你保重。”
“你也保重。”
曼頓見郭東又走了回來,忙陪著笑。
郭東對他點點頭,又重新端起自己的茶杯,茶水涼了,他卻不在意,繼續喝著。
清點校對結束,軍功也計算好后,曼頓心滿意足地帶著自己的手下去領飯食。
伙頭營那里人很多,每個人需要憑自己的腰牌來領取每日的飯食,這里因為是后勤往來軍寨,所以飯點并不會固定。
曼頓等人進去時,正好看見幾個剛剛吃完飯的野人,正坐在那邊的木墩兒上,其中一個臉上帶刀疤的,正在剔牙。
這幾個野人身上,穿著錦衣!
曼頓馬上帶著自己手下朝著那幾個錦衣野人跪伏下來行禮。
“呵。”
那幾個錦衣野人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神情。
王爺的錦衣親衛里,是有野人的,只不過數目并不多。
這段時間,伴隨著野人仆從兵大面積的使用,錦衣親衛也會常常派人到這些后勤營寨里來巡視,尤其是野人出身的錦衣親衛,被派遣到這里來的概率最大。
他們自己,其實也很喜歡來。
這一身錦衣,不僅在晉東軍中是榮耀的象征,在自己當初的同族人眼里,往往能夠收獲十倍百倍的快樂。
看著這些野人還在拼了命的用最為簡陋的武器和裝備在楚人地盤上冒著被楚軍截殺的風險掙著那些微末軍功,
錦衣野人就越是覺得自豪,
也無比慶幸自己當年早早地主動放棄所謂的星辰和發式,宣誓效忠晉東效忠王爺,如今,雪原牧場雪原的人甚至是雪原的陽光,都可以給他們帶來一些生理上的不適;
只覺得那里的一切,都充斥著落后與愚昧,唯有在晉東,仿佛連風,都帶著香甜的氣息。
曼頓等人的行禮,他們不屑一顧。
這些卑賤的野人賤民,哪里有資格與他們說話?
但曼頓等人不敢造次,依舊謹小慎微地緩緩起身,弓著腰,從這幾個錦衣野人身邊走過去,一個個的眼里,全是羨慕的目光;
成為和他們一樣的人,是他們這輩子最大的追求了,而且是……肉眼可見的追求。
前年茍莫離曾回到奉新城短暫的述職,瞎子請茍莫離喝酒。
瞎子在酒桌上說:“現在晉東的野人,越來越像是自己人了。”
昔日的野人王借著酒意,
反問了一句:
“晉東的野人,和雪原的野人,還是一類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