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屋里東西多,一時用不上的,底下的丫頭就隨手收了去,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就不愛這些金的銀的,你何曾見我滿頭金簪出門的?”她撇嘴,像極了撒嬌的樣子,“知道是你花了心思弄來的,我今兒還想著要戴上它陪阿娘一道見李家太太呢,不信你去問白翹,早起梳妝我還特意問過。”
特意問過……
溫長青一瞇眼:“然后呢?”
她吞了口水卻不答反問:“陸記派人給你送東西,就沒有別的話告訴你嗎?”
溫長青便曉得,她是知道些事兒,但不愿說的,既是她不愿說的,他就是再怎么追問,也撬不開她的嘴,于是搖了搖頭:“倒沒說什么,只說陸景明交代的,要親手交給我。不過我看過是你的小金冠,去了一趟陸家,按陸景明的說法,這東西是個四十出頭的男人拿到他們典當行去當了的,東西到了他們典當行手里,典當行的許掌柜反復看過,這金冠上有他們陸記金鋪的號。陸記在歙州這么多年,做生意是有規矩的,陸記金鋪的主顧們,非富即貴,這金冠用料又足,樣子又精致,是要花大價錢的,定的起這樣小金冠的人家,怎么會把東西拿出來典當?何況還是拿到陸記去當,多丟人吶。”
溫桃蹊揚長了音調哦的一嗓子,大概其的便明白了。
陸景明她是知道的,前世沒怎么打過交道,但是從爹和大哥口中聽說過很多次,后來嫁到林家,也沒少聽林月泉提起,且陸景明一向與大哥的私交不錯,在溫家落敗的那段日子里,她也輾轉打聽到一些消息,昔日里的好友們,鮮少有人敢站出來替溫家說句話,但陸景明跑前跑后的,倒實實在在的替他們溫家做過幾件事兒。
而且……實際上在她的心里,還藏著一個小秘密——當年她一心愛慕林月泉,爹和大哥卻并不大瞧得上彼時算得上白手起家的林月泉,覺得他配不上她,最早的時候,爹中意的,便正是這個陸景明。
陸家的家業在揚州,生意做得大,即便算不上是獨一份兒的富貴,也是家財萬貫,又是世代經商,而至于陸景明為什么只身到了歙州來經營,她便不得而知,但總歸算下來,爹最初是覺得,陸景明至少與她算得上門當戶對,是配得上她的那一個。
正因為她知道這個人,也曉得陸家做生意的規矩,是以大哥這樣說,她便心下了然。
歙州算得上物阜民豐,有錢有勢的人家不算少,能在陸記金鋪買得起這樣一頂小金冠的人家其實不算少,但問題是,這樣的人家有頭有臉的,到人家陸記做了買賣,人家就心里知道,哪里有一轉臉,又把東西拿到陸記去典當的道理?
場面上走動的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二字,像是他們這樣的人家,哪怕有一日里子爛透了,也要強撐著那點面子,日復一日的過下去。
“所以這個許掌柜帶著小金冠去回了陸景明的話,而大哥你一向同他私交還不錯,你當初定金冠的時候,他是知道的,便一眼認出了這是我的東西,這才吩咐了人要親手交給你——”溫桃蹊突然嘖的咂舌,“他倒挺會辦事兒的嘛。”
溫長青橫過去一眼:“他這個年紀,能在歙州獨自經營,即便是有揚州陸家的名號撐著,也少不了他自己是個有本事的,這點兒場面上的事兒,他不知道怎么辦?姑娘家屋里服侍的人手腳不干凈,這是內宅的丑事兒,家丑不外揚,他倘或張揚起來,往后也不用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