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小二端了茶水進來,陸景明丟了個眼神,他會了意,也不倒茶,把東西一放,貓著腰就又退了出去。
陸景明把袖口稍稍一挽,自顧自的拿了小茶盞來倒水,第一杯卻先遞到了溫桃蹊的面前去:“喝杯茶,壓一壓驚。”
溫桃蹊這會兒倒不扭捏,順勢接過來,只是仍舊不看他。
陸景明便越發篤定,她就是有意躲避,怕今兒個到青雀樓來吃這頓飯,她也是滿心不情愿吧?
他嘴角上揚,又不動聲色,給自己和溫長青各倒了一杯茶,別的一概不提。
溫長青看看他,再看看溫桃蹊,輕咳了一聲:“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上回麻煩你打聽的事兒,是怎么說?”
陸景明斂了斂笑意:“伯父沒有記錯,揚州知府秦行跟你姨父的確是舊時相識,卻交情匪淺——他們兩個本就是同年同科,又同時進了翰林院,當年王閣老壞了事兒,被罷官去朝,秦行和你姨父,一個被貶至揚州,一個被貶至益陽,不過秦行比你姨父要好些,他祖父是在四品左僉都御史的職上致仕的,因此也還有些人脈,他到了揚州后,也不過七八年光景,便升任了揚州知府,其后數年間,與你姨父也頗有往來,官場之上,也很有些幫襯。”
同年同科,又同時入翰林院,同時被貶謫出京,這樣的情分,的確不淺……
溫長青深吸口氣:“怪不得他肯幫忙了。”
陸景明不置可否的挑眉:“不過眼下可就不好說了。”
溫長青倏爾側目過去:“什么意思?”
溫桃蹊心里卻十分清楚。
再深的交情,到底是人走茶涼。
姨父過世已經三年多了,秦知府還肯幫忙周旋,已經是個極念舊情之人,固然也有姨媽上上下下使了銀子的緣故,可這里頭還是少不了情分二字。
但如今杜昶自己不爭氣,做出這種事情,弄不好,連秦知府都要惹上一身的麻煩,再要幫,這可就太不值當了。
果然她這頭才要開口,陸景明已經搖著頭嘆著氣說了起來,所言正是她在那封書信上所見的。
溫長青乍然聽來,自然吃了一驚,一時又想起她先前說的,阿娘在家中生了好大的一場氣之事,登時擰了眉看過去:“所以娘是為了此事生氣動怒,你一早知道了?”
她也不裝糊涂,順勢點頭:“我勸了阿娘好久,才叫阿娘稍稍消了氣,只說等爹回府,再議此事,但我瞧著,表哥也實在是有些……太過頭了,秦知府肯幫忙,不把他收押,他反而不知收斂,要連累秦知府,阿娘也直說呢,這事兒只怕越發難辦了。”
溫長青咬牙切齒的,手早死死地握成了拳。
他早知道杜昶是個頂沒出息的東西,卻不成想竟荒唐至此!
這事兒當然難辦。
殺了人還敢出去花天酒地,連累秦知府是一回事,被他失手打死兒子的那家人,瞧著他如今毫無悔過之心,是斷然不肯輕縱了他了,簡直就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