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落在陸景明的身上:“方才你說起,秦知府的祖父,曾任四品。他祖上既做過官,難道官場上的門道他卻不清楚了?要我說,我姨父如今終究是人走茶涼,要換做我是這位秦大人,即便是送再多的銀子來,我也未必肯接,更是不肯替杜家將此案往下壓的。”
陸景明為著先前她被人撞了一回的事情,心下不悅了好半天,這會兒眼底才重染上了笑意,是極真切的:“三姑娘真是聰敏伶俐。”
那也就是說,她或許沒有猜錯。
對方是平頭百姓,拿秦行這位知府大人毫無辦法,而秦行呢?
在此案之中他便已經收了不少的好處,只怕在案子結束之后,不為人知的地方,又沒少從他們溫家得好處!
而眼下,秦行打的,也正是這個主意。
溫長青似乎對陸景明的態度很不滿意,沉下臉來:“你跟她說這個做什么?”
溫桃蹊側目過去,心下了然。
這些陰暗的事情,本就不該她一個閨閣女孩兒過問知曉,她如今會生出這樣的心思和想法,也是為著前世她還在林月泉身邊幫襯的那些年,實在沒少見林月泉與各地官員行賄賂之事。
而今她十三四歲的孩子,在父兄眼中,本是不諳世事的,她一時提起了,或許是突發奇想,胡亂揣測,可陸景明順著她的話來夸她,便正是印證了她的猜測,大哥自然不快。
然則陸景明卻沒事兒人似的,把手中茶盞往桌上一放:“怎么?我瞧三姑娘出落的大方,言談舉止又格外得體,這不都是給你們溫家長臉的事兒嗎?今日我請你們兄妹吃飯,屋里又沒有外人,三姑娘好歹叫我一聲阿兄,便是與她多說兩句外間事,也沒什么吧?你惱什么呢?”
溫桃蹊眼角抽了兩下,這個人……
依旁人口中所說,陸景明該是個極會察言觀色的人,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
連林蘅她們都能從三言兩語中察覺到她不是很愿意同這個人來往,更何況陸景明本人呢?
可他倒好,竟也不知是真的不知,還是在揣著明白裝糊涂,這一口一個阿兄的,他倒是說的坦然順口。
“我大哥也只是覺得,我這個年紀的女孩兒,不該為外頭這樣的事情操心,他是我親大哥,總是為我操心的多一些罷了。”
溫桃蹊這話說的不大客氣,但偏偏她那張臉生來就能騙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圓了,又甚是無辜。
陸景明看了好半天,噗嗤笑出聲來:“看起來,三姑娘真的是很排斥我這個‘阿兄’啊。”
他一面說,一面拿腔作調的去捂自己的心口,一轉臉,話卻是對著溫長青說的:“我在歙州城中也算是名聲不錯的一個人,怎么到了你妹妹這里,她卻幾次三番做出一派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