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走的遠了些,連那頭的人聲嘈雜都仿佛弱了,溫桃蹊才敢開口,可是這話都到嘴邊兒了,她反而問不出了。
怎么問?問什么?問她是不是真上了心,是不是真想嫁到三房來?
都是未出閣的姑娘,便是閨中密友,也沒有這樣子說話的。
林蘅臉皮又薄,她且怕一時不慎傷了人呢。
實則老太太那點心思,她大概其摸得準,無非是林蘅也出身書香門第,模樣又好,性情又好,偏還是個會孝順人,會體貼人的,如今又同她們家的姑娘這樣親厚,且李家又跟他們家是通家之好,如此親上加親,真是再好沒有的。
雖說四哥如今還沒能考取功名,可即便他一輩子不中,溫家的萬貫家財,也足夠殷實,此時議親,也沒什么不好開口的。
但溫桃蹊心里犯難的,是她那位三嬸。
那可是個眼高于頂的主兒,還指著她四哥將來高中,中舉人,中進士,一路做官到京城去,滿京城的高門大戶里,她是要挑個遍的。
林蘅的出身門第,要說配她四哥,沒什么不足,可放到她三嬸眼里,那便很不能夠了。
溫桃蹊又嘆氣,把話全都收了回去。
她看著林蘅,皮膚白凈,細膩如瓷,明眸善睞,唇紅齒白,一時真的就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這樣的姑娘,即便在家里不受重視,也是金嬌玉貴養大的。
前世林蘅嫁做人婦,她已經叫林月泉軟禁在清漪閣中了,是以也并不知林蘅前世的夫家,待她究竟好不好,然則如今她動了心思,卻又很怕,倘或真的成了,林蘅進得門來,三嬸一時心氣兒不順,便要磋磨人,可怎么好呢?
老太太如今五十了,半截兒身子在地下,不知還能替兒孫們撐幾年,四哥又終歸是郎君,在外有事要做,不可能每日都守在內宅,陪著她。
溫桃蹊想的長遠了,也越想越覺得悲涼,到后來,干脆覺得,與其這樣,還不如叫林蘅安安穩穩去嫁人,她先前動的那些心思,真是糊涂至極的。
林蘅不知道她心里轉過了這么多的念想,只是一直都在等她后話,她卻遲遲不發一言。
她去拉溫桃蹊的手:“你把我從人群帶出來,不就是有話想單獨跟我說嗎?我拿你當親妹妹一樣,便是我家里的姊妹,也沒有這般親厚的,難道你拿我當外人,有了話,卻并不肯與我言明的嗎?”
“自然不是!”她揚聲否認,“只是……我是瞧著,從老太太屋里出來,你分了心走了神,可我又不知你是為著什么,思來想去,也只有老太太方才哄你的那幾聲祖母,還有今日對你的喜愛,我不知你是心中惶恐,還是有了別的念頭,咱們雖然親厚,但這樣的話,你卻未必肯聽,也未必想要同我講,我不知道該怎么問,哪里是拿你當外人看待?你這不是冤栽我嗎?”
她真是生來一顆七竅玲瓏心,能洞察人心的,林蘅心中如是想。
“林蘅姐姐,我問都問了,說也說了,你方才……”她猶豫了下,橫了心,“你方才究竟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