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掩唇輕咳:“連翹這話雖難聽,可道理卻是再正經沒有的,阿娘與我雖是打發了你離開,卻也給了你二十兩銀子,連人參鹿茸那樣的東西,也讓你帶回去了,你還想怎么樣呢?”
她一面說,又哦的一聲,自顧自的念了句是了:“差點兒忘了,你兒子輕薄了人家姑娘,毀了人家姑娘的清名,可人家既要銀子,還要把姑娘嫁到你們家——外面的人不知道你在溫家出了錯,再也回不來了,還當你是我這個溫家嫡女的好奶娘,一輩子榮華富貴,吃喝不愁的,想著把姑娘嫁到了你家,以后有了依靠,說不得一家子都黏在你們家身上,要把你們家的血都喝干了。孫媽媽你呢——”
溫桃蹊攏了攏袖口,越發把膝頭偏開了,不屑一顧的:“你是個聰明人,當然知道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輩,斷不能叫他們纏上你們,往后一輩子糾纏不清,就算是毀了,所以你寧可舍出去二百兩銀子。可偏偏你聰明之余,還是個貪心不足的人——我且來問你,你在我家服侍十三年,而今你說你東拼西湊,湊了一百二十兩銀子出來,你哪里來的一百二十兩銀子?”
連翹當然知道,那些錢,怕都是素日孫媽媽從小雅居偷了東西去變賣,換來的銀子。
孫媽媽面上青一陣白一陣,實在是沒有想到,溫桃蹊小小的年紀,牙尖嘴利,字字句句都照著人的心窩上戳,又都是一針見血,弄得她啞口無言。
溫桃蹊也懶煩同她在這兒糾纏不清。
從進了門到現在,孫氏也沒說上幾句話,而她,本來也不想聽孫氏說。
孫氏家里如何,今后的日子還過不過的下去,同她已經沒有任何的關系了。
她站起身來:“不要說八十兩,如今就連八兩銀子我都不會給你,我說要同你算賬,卻也沒有趕盡殺絕那樣狠的心,不然非要叫你把你手上一百二十兩銀子全都還回來,這事兒才算完。其實我也知道,按著你的性子和行事,那一百二十兩,也不是你所能拿出的全部,你仍藏了私,可我懶得追究了。”
她是一面說著一面往外走的,從孫媽媽身邊路過的時候,腳步一頓,終于又低頭看了孫媽媽一回:“往后,好自為之,只是再不要叫我見到你,不然我的耐心和寬容,也是十分有限度的。”
孫媽媽想要抓她裙擺時,只沾到了一片衣料,她走得很快,腳下幾乎生了風,在這屋里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她奶大的孩子,竟是個如此招惹不得的。
孫媽媽想想她從前在小雅居的所作所為,不免心驚后怕,怔怔的跌坐在那里,好半天沒能回過神來。
連翹一路跟著溫桃蹊出了門,小心翼翼的看她臉色,見她也并沒有多生氣惱怒,稍稍放心,叫了聲姑娘:“可就這樣打發了孫氏走,姑娘不怕她狗急跳墻嗎?”
“她憑什么狗急跳墻?”溫桃蹊回頭看她,像聽了天大的笑話,“我同她說的那樣清楚,你是聽見了的。這些年,她從我屋里撈了多少銀子,怕她自己都記不清,我真要跟她清算,讓她把銀子全給我吐出來,那才是把她往絕路上逼。百十兩銀子是不少,但凡事總要留條后路給自己,她今后不來,一輩子不見面,就算了,可她要再敢上門來,這百十兩銀子的事兒,可就過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