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膽子倒是大多了,連主子也敢編排議論。
溫桃蹊噙著笑,接過她手上茶盞,就勢吃了口茶,暖暖的:“又不是我主動找上門去的,你沒聽玉蓉說,她都撂下話了,再見不著我,就要賴在我這兒不走了,到時候你去轟她?”
白翹一怔,卻引得連翹噗嗤一聲笑出來。
丫頭面上一紅,一跺腳:“姑娘怎么這樣子打趣我?”
她小臉兒垮下來:“我可不敢去趕梁家姑娘,還是趁早躲開了,去替姑娘弄些糕點來吧。”
她就要往外走,連翹還順勢去輕搡她,兩個人又玩笑鬧過一場,這屋里頭才算是清凈下來。
溫桃蹊盯著那面銅鏡看了很久。
她實在是想不通,這些人活在世上,有那么多的彎彎繞繞,真就不累嗎?
林月泉是這樣,陸景明是這樣,現在就連這個梁燕嬌,仿佛也是這樣的。
她從前覺得林蘅是例外的——林蘅干凈,純潔,心思又很單純,不管對外人是什么樣,對她始終是簡簡單單的。
可她突然之間發現,林蘅只是過分內斂了,什么話都不大愿意往外說,然而心里是藏了諸多事的,譬如她和陸景明的關系。
其實林蘅有過很多念想,今日才第一次與她說起罷了。
溫桃蹊自顧自的搖頭:“原來每個人都活的很累啊。”
她莫名的感慨,連翹卻曉得她大抵還是為著陸景明和梁燕嬌,于是放輕柔了嗓音,只是勸她:“姑娘是金嬌玉貴長大的,老爺和哥兒們又真心疼愛姑娘,長了這么大,污糟的事情也沒見過幾回,輪不著姑娘出面料理,自都有老爺太太替姑娘處置干凈了,可并不是人人都有姑娘這樣好的福氣的呀。即便是姑娘,我瞧著這些日子出了這樣多的事,不也很是勞心勞神嗎?”
溫桃蹊回過頭,眼皮抬了抬,見她面上一派柔和,就笑了:“你說的也對,人活一世,誰沒個難處呢。就說梁燕嬌吧,從前看她,刁鉆蠻橫,知道她父兄也是把她寵上了天,但這回三嬸辦這樣的事,不也沒拿她當回事兒,放眼里嗎?說到底,誰又能真的一帆風順過一生呢。”
連翹臉色卻沉了沉。
那樣的陰沉雖然一閃而過,但還是沒能逃過溫桃蹊的一雙眼。
她咦一聲:“你覺得我說的不對?”
連翹搖頭:“不是姑娘說的不對,只是我覺得……”
她抿了唇角,欲言又止,后話并沒有說出口來。
溫桃蹊仔細想了,念頭一閃而過,旋即明白過來:“你想跟我說梁燕嬌?又怕我覺得你多嘴多舌,背地里編排主子?”
丫頭立在那兒一動不動,不點頭也不搖頭,可分明就是默認了的模樣。
溫桃蹊噗嗤一聲笑出來:“她又算你哪門子的主子呢?她進了三房院,你敬她一聲表姑娘,可出了溫家的門,她也不過是個不相干的人。你想說什么,只管說就是了,咱們在屋里頭說話,又不會傳出去給人聽,你還怕我罵你不成嗎?”
她當然不會罵人,她也不是那樣的性情。
小雅居伺候的丫頭們,有一個算一個,她全都肯高看一眼,又總是說,畢竟是伺候她的人,她總要多寬宥一些,多包容一些,同外頭的人,還不同的。
連翹點點頭,別的倒不多說,只是徑直把前頭沒說完的話接上了:“姑娘您說過,梁家姑娘并沒有那么傻,那您說,她真就不曉得,三太太利用了她嗎?姑娘家的清名多要緊啊,她平日里再被人家指指點點,至多也就是說她脾氣差,刁蠻些,但與外男私會,私相授受,這她也敢擔嗎?我倒覺著未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