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他發覺她根本就沒有回小雅居時,腦子一轉,一下子就明白了。
這丫頭從他書房出來,八成躲在暗處,且又算準了他會出門去找陸景明,只等著他匆匆離去,背著人,偷溜到他書房里,定要翻個底兒朝天,把那賬本找出來。
于是他匆忙趕回來,果然那暗格已經被她發現了。
溫長青幾不可聞的嘆了一聲:“家里有那么多的產業,總有一些賬目,是不能放在明面兒上,見不了光的,你懂不懂?”
溫桃蹊眼底一暗:“所以那是咱們家的爛賬?”
她說爛賬,溫長青眼角一抽:“胡說什么。”
她撇嘴:“我便說奇怪呢,在自己家的書房里,還要設個暗格出來,那賬本每每你看過,又要放回暗格中,這樣子防備著,究竟是防備誰?可我還是不明白,即便是家里頭的爛賬,總歸是爹也知道的,大哥的書房,平日里也并沒有人來,即便是我偶爾胡鬧,一聲不響闖進來,卻也從不碰大哥的賬本一類,你防著誰呢?”
溫長青原就是扯謊,不過想遮掩過去。
那賬本,自然不是他溫家的糊涂賬。
他爹是個儒派的人,生意做得再大,也從來都是堂堂正正,清楚明白,那些個污糟爛事兒,他爹從不碰一指頭,也不許他們碰一指頭。
哪怕是遠在定陽的長玄,雖也是結交了三教九流的人等,但生意往來,一向是清白的,至多有些個門路,在他們眼中,是走了旁門左道罷了,可他要是敢私藏了暗賬,稀里糊涂,那他爹是斷然不容的。
他原想著,這丫頭年紀小,不曉得其中門道,三言兩語糊弄過去,既說了是見不得人的賬,她心里有數,也不會再拿到外頭去說嘴,就是見了爹,也必然不會問。
誰知道她不好糊弄,偏又有這許多說法。
溫長青揉了揉眉心:“不是要防著誰,都跟你說了是見不了光的,自然要放在暗處,難道成日攤開在我的書桌上嗎?我書房里雖不怎么有人來,也不能就隨手放著吧?你雖從不翻看我的賬本,可要是哪一日心血來潮,偏就看了,又怎么說?所以我才做了這個暗格,把那幾本賬冊放在里頭的。”
這不還是防著人嗎?或者說,大抵就是防她的?
溫桃蹊心下穩了穩:“可既然是家里的賬,哪怕我一時看了,先不說我能不能看得懂,難道我還四處張揚?大哥方才進門時候,那樣嚇人,像要吃了我一樣,又是什么做派?”
這丫頭好生理直氣壯。
溫長青拍拍扶手,輕輕地,發出幾聲悶響來:“你偷偷摸摸的進我的書房,四處翻騰,瞎找尋,反來質問我是什么做派?”
他坐正一些,面上極嚴肅:“素日.你胡鬧,我從來縱容,不計較你,就是爹娘面前,也多替你遮掩,再過分些的,你幼時曾有惹的祖母發脾氣的事情,我也都回護著你,可你如今又學了什么做派?一個姑娘家,行事鬼鬼祟祟,心眼子怎那樣多?竟還學會了藏在暗處背著人,偷偷摸摸的摸尋進我書房來,傳出去成什么體統,你的名聲還如何顧全?便是傳不到外頭,今日若給個小廝丫頭瞧見,這府里人多口雜,一傳一的說下去,你溫三姑娘也再沒賢名,就是個胡鬧不知事的混賬,同那梁燕嬌又有什么差別?”
溫桃蹊叫他劈頭蓋臉的一頓數落,細細的品,他這些話似乎也不算錯,但她仍然覺得有什么地方是不大對的。
她撓著后腦勺,就是一時想不出,究竟哪里古怪。
溫長青眼神閃了閃,又擰眉:“我今日說你,你不服氣嗎?”
“沒……”她先前受了一場驚嚇,這會兒看他如往常一般,才稍稍寬心,哪里還有那么多頂撞的話語,下意識便脫口而出的說沒有,“大哥說教,也是為了我好,我自然虛心受教,今后再不敢如此行事了。”
溫長青看她模樣是乖順,但就怕她心里并不這樣想。
眼看著長玄要回來,在家里一住就是小半年,那一個從小就鬼靈精,心眼子更是一萬個那樣多,這些年在定陽待的久了,又沒人轄制他,他又歷練闖蕩出來了,只怕比小時候更要精明上十分才是,他們兩個再鬼鬼祟祟的一處說,她倒是把心里的狐疑壓下去了,長玄卻必定不會聽信這些鬼話。
于是他又輕咳,端的一本正經的問她:“過幾日.你二哥就回來了,我今兒嚇你一場,你可同他告狀嗎?”
溫桃蹊啊了一聲,呆呆的看他:“我不是說了虛心受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