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長青陪著杜旭去見長輩和兄弟,溫長玄說要送溫桃蹊回內院,就沒跟著一起去。
杜旭臨跟著溫長青走的時候,還回頭看了溫桃蹊好幾眼,弄得她渾身不自在。
等到人走遠了,她搓搓手:“他一直盯著我看,我不喜歡這樣。”
溫長玄黑著臉:“還要不要去踏青?”
溫桃蹊撇嘴:“我那會兒想著,等過些日子,感情好一些,熱熱鬧鬧的去游玩,說不得他們放松警惕,還能套出些什么話來。可我看表哥這樣……”
溫長玄腳步一頓:“桃蹊,你現在心思太重了。”
他回過身看她,眼底全是擔憂:“前幾次見陸家阿兄,他也提起過,你心思重,想得多,人又謹慎小心,我沒大放在心上,曉得爹和大哥從前教導你,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我雖一向不怎么把這話放在心上,可你是女孩兒家,多些防人之心,沒什么不好。但如今我看你行事,倒有些防人過重的意思。”
他抬手,落在她頭頂,揉了一把:“你上頭有兩個哥哥,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我們替你撐著,不要想這么多?”
溫桃蹊躲了一把:“也不單單是為了爹和大哥的教導……二哥不是知道,孫媽媽偷我屋里東西拿去變賣的事情嗎?”
溫長玄眼神一暗:“我知道。”
“我那時覺得,人心難測。她把我奶大,本該與我親厚,可為了銀子,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后來還又找上門來,想要我出銀子,替她解決她家中麻煩。”溫桃蹊搖著頭,又緩步往前走,“連身邊本該親近的人,都不知會從什么時候起生出不該有的心思算計你,更何況是外人呢?我自問對她也算真心實意了,在我院子里,她說一不二,就連白翹和連翹,對她也是畢恭畢敬,她多少次為老不尊,阿娘那里也都是我勸下來,結果呢?”
“你就因為那老貨,如今生出這許多小心來?”溫長玄三兩步橫跨上去,攔住了她,“她算個什么東西!”
溫桃蹊想笑,心下又無奈。
很多話她一輩子也不能跟人講,哪怕是親近如二哥,如果將來真的到逼不得已的地步,也許她無奈之下,會坦然相告,可不到那份兒上,她一個字也不敢說。
孫媽媽是個很好的契機,盡管她自己清楚并不是。
溫桃蹊輕輕推他:“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因為孫媽媽的事,后來陸掌柜幾次三番的親近我,我越發心中困惑——我知道我這張臉生的不俗,可是天下美人兒何其多,人家見過世面的,圖我這張臉?我越是想不通,就越是害怕,一味的躲避,可他跟大哥關系好,我又像是怎么都躲不過一樣,那青玉簪子,還不是悄無聲息的就送進了小雅居嗎?”
她推了兩把,沒推動,索性把手撤回來,往身后一背,抬眼看他:“現在咱們也知道了,他起初就是為了林月泉。二哥你說,真的是我小心太過,心思太重嗎?”
溫長玄微微愣怔,她唇角上揚:“人說偏安一隅,我如今覺得,沒什么不好。”
“你小小的年紀……”
溫長玄胸口一堵,去抓她胳膊,不自覺手上一緊:“桃蹊,你才十四,便生出這般偷安的心思來?”
是偷安嗎?勉強也算是吧。
胳膊上一時吃痛,她恍若未覺。
她覺得她是心如槁木,本來也就不是十四歲的小女孩兒了啊。
前世慘死,那樣的經歷,逼著她成長,也逼著她心境蒼涼。
她死的時候,也不過三十來歲,卻如蒼暮老者。
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即便重生,也再難有春日暖陽的心境了。
溫桃蹊擰眉,呢喃了聲痛。
溫長玄一驚,忙撤了手:“所以你讓我去盯著杜旭,并不全是因為娘,是你怕他心懷不軌,對我們家不利,防患于未然,總好過來日深受其害?”
她一面點頭一面說差不多:“不然你以為是阿娘叫你干這種事兒啊?”
她說著又底氣不足,低下頭去:“我也知道這不好,顯得小人之心,可我實在是怕極了。”
溫長玄心疼又生氣,心疼她小小年紀,心如槁木,可又氣她為了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他是知道的,她小心謹慎成了習慣,再想叫她改過來,那太難了。
“桃蹊,你先頭幾次見陸家阿兄,我瞧你倒也有情緒波動,不全然是小心防備的姿態。”溫長玄小心翼翼的問她,“你瞧陸家阿兄,多有不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