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如今做了這許多的安排,不就是希望,他和八姑娘,將來還能夠好好的活下去?
真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又有什么好抹不開臉的呢?
于是崔康義聲兒放和軟了,又好言去勸:“你不要犯糊涂,真要是有走投無路的一天,家里再也幫不了你了,你就只有姑奶奶一個親人,不去投奔溫家,還打算怎么樣?不要在這上頭犯犟。”
并不是他犯犟……
梁時心煩意亂:“我離開歙州前,辦了件事,險些算計了溫桃蹊,毀了她的清白,是以已經把溫家長房給得罪了個透徹。我要走投無路,還送上去,那不是去求庇護,是去送死!”
崔康義一時倒吸了一大口涼氣,揉了揉耳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在這種時候,明知道家里出了事的時候,他去得罪溫家長房?
梁時看他呆住,別開臉:“總之,爹的意思我明白了,今后……走一步看一步吧,事到如今,也只能聽天由命。”
“你為什么會……”崔康義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梁時,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從來都是聰明的,這種時候,你好好的,得罪溫家人,是為了什么?”
還能為什么呢?
當初燕嬌哭哭啼啼,他是動手打了她,也的確恨鐵不成鋼,氣她那樣不自愛,但是那一切,不都是溫長玄的手筆,一步步的,引著燕嬌走向萬劫不復嗎?
從一開始,溫長玄的那些手段,他就是清楚的。
風月場上慣用的,仗著模樣好出身好,把這些手段用在他妹妹身上,到最后,還要反咬一口,說他妹妹不規矩,說他們梁家教女不善!
溫家把他們兄妹當個笑話,這口氣,他怎么可能咽得下去。
溫長玄不是想毀了他妹妹嗎?
他就是要毀了溫桃蹊,叫他們也嘗嘗那滋味。
只不過是他技不如人,算漏了什么罷了。
不然今天的溫家,還憑什么在歙州城中的風光得意,耀武揚威?
但是現在說這些,已經都沒有用了。
梁時揉著眉心,顯然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他反手撩開馬車側旁的小簾,看了眼天色:“你現在就回去嗎?我看這樣子,怕是要變天了。”
崔康義心下咯噔一聲。
他不想說,那誰問都沒用,就算是老爺來問話,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他們在歙州時,究竟發生了什么,能叫他做出這種糊涂事來。
崔康義惴惴不安,深吸口氣:“前頭二里地就有歇腳的客棧,該告訴你的,都帶到了,我不急著回去,去歇一晚,明早再動身回去。”
明天啊……
梁時收回手,小簾子又重重垂下。
他換了張笑臉,最真心實意的:“晚上喝兩杯?小時候我第一次喝酒,就是你帶我去的,偷偷帶著我出了府,帶著我吃了酒,爹還重重的責罰了你,一晃眼,都過去這么多年了。忙了這么多年,沒個安靜時候,我有快十年沒跟你一起喝過酒了吧?”
崔康義心里難過,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的難過。
可是分別總是要來臨的,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早晚而已。
他隨著梁時笑起來:“那今夜不醉不休,明日醒來,各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