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怎么不問她?”李清樂心里來氣,“你是她親哥哥,照說你也不是不關心她,怎么會十幾年都沒有發現這種事呢?那是你不夠關心她,還是爹娘不夠關心她?如果都不是,那要么是她藏得太深,要么就是她突然生出了這樣的恐懼,你卻不問清楚嗎?”
“我怎么問呢?”溫長青撓了撓后腦勺,聽她語氣不善,像是要生氣,又要哄她,“我本來是去問她鐲子的事兒,可一去,就看見她拿著子楚送她的簪子發呆,本來想罵她,可說來說去,發現她那樣……我那時候心疼極了,覺著我的妹妹,怎么成這個樣子呢?再說了,這總歸不是什么好事兒吧,說多了,我又怕勾著她傷心,只想著先哄一哄她,開解一兩句,我還敢追問她為什么生出這樣的心思?”
這話倒也有道理。
李清樂壓了壓脾氣:“那我沒轍了。我雖然也有個妹妹,但說實在的,清云心思單純,就像個小傻子,成天出了吃喝玩樂,別的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管,天塌下來她都照玩兒不誤,跟桃蹊本來就沒法子比。你現在要問我,桃蹊怎么會心思這么重,到底因為些什么,那我真不知道。”
她又不是桃蹊肚子里的蛔蟲,就這樣沒一丁點兒根據的,叫她憑空揣測嗎?
“現在最要緊的,倒也不是說,她究竟為什么會這樣,是要叫她往后不要再這樣——”李清樂反手覆在他手背上,“我知道你心疼,聽了這樣的話,難道我不心疼她嗎?我也知道,如果曉得她因何這般的,要開解起來,會容易得多,但問題在于,咱們不好追問她,可即便不能追問出原因,也是要開解她的,總這樣郁結于胸,是要做下病來的。你現在打算怎么樣?”
溫長青頭一次覺得這樣無措。
他接下來怎么做……他能怎么做?
他悶聲悶氣的:“桃蹊自己說想出去散散心,前段時間長玄也跟她提過,要帶她去定陽住一段時間,她掛念著林……表妹,就沒去,如今又提起來,我方才同她說,等下個月表妹動身回杭州,叫長玄陪她一塊兒去杭州。我算了算,她們七月從歙州啟程,等回到杭州,也到八月九月了,天氣又好,杭州我是去過的,那樣好的風光,讓她去逛一逛,或許就想開了。”
“那陸掌柜呢?”
李清樂咬了咬下唇:“這么長時間了,我看陸掌柜真不像是鬧著玩兒的,何況他做了那么多事情,花出去那么多的銀子,這無論如何,我也不信他不是真心的。不是我膚淺,實在是你跟我說了那么多,我曉得陸掌柜他同白手起家,也沒什么兩樣,無非是他比人家多個出身,旁人看他出身揚州陸家,多高看他一些罷了。你說這些年,他苦心經營,這大半年的時間,便撒出去這些銀子,不都是為了桃蹊?”
溫長青當然是知道的。
陸景明的銀子,都是他自己掙來的,他更不是那樣揮霍無度的人,這半年以來,為了桃蹊的事,的確是……何況還有梁時那事兒時,他同他父兄做的那筆交易。
“我知道他不是鬧著玩,但我說過,他城府深,心機重,我怕他回頭騙桃蹊,桃蹊還一愣一愣的,真的成家了,我們又不能日日守著她,但現在哪里還管的了這些……”溫長青揉了揉眉心,“我聽桃蹊說那些話,我就在想,她要真的喜歡了子楚,我也是想成全她的。我希望她開心,希望她過的自在,從她出生時,我就希望她能做這世上最快樂的姑娘。她現在過的一點也不松泛,我就想,她要是有了心上人,無論如何,我都成全她。”
李清樂握住了他的手,又收緊了些:“別這樣。”
“你不知道,我聽她說那些話,真是揪心。”溫長青苦笑著,“她說,我說過子楚不是良配,長玄也說過,后來她就想,也許子楚的確不是良人,所以她就更害怕,更不敢確定自己心意了。”
他把頭埋在李清樂懷里,苦惱,更是懊惱:“我為什么要跟她說這些,我現在真是后悔極了,如果我早知道她心里的那些想法,那些小心和謹慎,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跟她說那些,只要她高興,隨她的心意去就好了,為什么要嚇唬她呢。”
李清樂手落在他后腦勺上,一遞一下的,輕撫著:“不管你的事,大郎,這跟你無關的。你跟桃蹊說那些話,也是為她好的,不要這個樣子,我看著也心疼。”
溫長青卻沒再說話,他也不曉得還要說些什么。
好半天,他從李清樂懷里抬起頭來:“你要不要去看看桃蹊?”
他輕聲細語的問她,又把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你近來胎像穩定一些,叫照人照月陪你去一趟吧?或是把桃蹊叫來……有些話她或許不想跟我說,但也許愿意跟你聊一聊,再不然,你把表妹叫家里來,一塊兒去陪她聊聊天。”
“你不是想叫我跟她聊天開解她,而是想讓我去套話的。”李清樂沖她直搖頭,“我不去。”
溫長青面色一沉:“卿卿,我是沒辦法了,你不幫我,我還能找誰幫我?”
李清樂語重心長的:“桃蹊只能自己想通了,旁人是勸不動的,你還不明白嗎?”她把手收回來,眸色也冷了三分,“阿蘅什么樣,你多少知道一些,她為什么會養成那樣,你也清楚。她長這么大了,一直謹慎小心,便是來了歙州城,說話做事也是最有分寸的女孩兒,我們這樣疼她,桃蹊那樣護著她,她不也從骨子里透著那份兒謹慎嗎?這是刻在了骨子里的,不是誰三言兩語,就能叫她寬了心的。照你所說,桃蹊如今這樣,就絕不是一日造就,有些傷痛,她一個人藏起來,慢慢的,養成了如今這樣子——不是我不幫你,而是誰也幫不了桃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