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喻白脖頸僵硬,連點頭都點不下去。
林蘅笑了笑:“那一定是兄友弟恭——我記得二公子跟我說過,你和兄長感情和睦,便是家中阿嫂,也是個極和善的人。”
她低頭去看手邊的茶盞,又看著浮動的茶葉,她最喜歡的太平猴魁,茶葉泡在茶湯里,整根舒展開,茶湯顏色又正,茶味又濃。
她拿了盞蓋,撥動兩下:“我從沒感受過兄友弟恭是什么樣,也不曉得姊妹間熱熱鬧鬧的在一處玩耍是什么樣,至于父母面前撒嬌討巧,更是從不可能的事——小的時候其實也不是這樣的性子,只是慢慢養成了這樣而已。”
林蘅又哂笑:“最多的溫暖,反倒是我祖母給我的。”
她說著抬眼去看:“我祖母還是很疼我的。”
可是老太太早就不過問家里的事,孩子們也未必就真的聽她的。
她心疼林蘅,林蘅不是一樣在林家不受重視嗎?
大戶人家的孩子們,得寵的,地位高的,要么占著嫡,要么占著長,要么就是長輩們疼寵喜歡。
就好比他們林家。
林舟和林薰那樣的,一個是嫡長子,一個是嫡長女,便是林放,也為著嫡出身份,素日里耀武揚威的嗎?
再看看林蘅呢?
她有著祖母的寵愛。
老太太如今就是家里的老祖宗,他打聽過,這位老太太年輕的時候也很能干,出身雖然不算高,但也是官家千金,加上林志鴻的爹又是一眾兄弟之中年紀最長的,同族同宗里最有出息的,是以老太太在宗族中的輩分就高一頭,大家伙兒也都格外的敬重她。
可如果她在家里頭真的說一不二,林蘅怎么會過的不好。
林蘅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又補了兩句:“桃蹊以前也問過我,會不會覺得委屈,其實早就不會了,況且我也不算過得不好。她剛來杭州的時候,我帶她到我住的院子看過,林家嫡女該有的一切,我都有,林薰有的,我一樣都不缺,只不過是……”
只不過是少了家人的愛。
如果今天陪著朋友住在外面的是林薰,林家還會這般無動于衷嗎?
恐怕不會。
謝喻白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偏偏眼前的心頭肉還這樣子懂事。
她越是乖巧懂事,他就越是覺得林家人欺人太甚。
上到林志鴻和張氏,下到林薰林縈她們姊妹。
謝喻白站起身,步上前,就那么兩步,他分明看見林蘅緊繃的身子,連端著茶杯的手,都捏緊了三分。
于是他頓住:“是不是沒有人,能讓你真正敞開心扉?”
他話音落下,自嘲一笑:“也不是,至少溫長洵,就做到過。”
他又回到椅子上坐過去:“本來你剛經歷這種事情,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但是話趕話說到了這兒,咱們聊聊?”
林蘅眼底閃過驚詫。
謝喻白寵溺的笑著:“你不會以為,我從前說,你的心思我都知道,是唬你的吧?”
“你……”
“沒想過這么直接的跟你說出來,怕你面上掛不住,更怕你會難過。”
謝喻白說這些,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但他還是更關切林蘅的心情,發現她倒也沒顯得如何失落,才稍稍放心:“我說過,你的一切,我全都知道,蘅兒,你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所以才不肯聽一聽我說過的話嗎?”
林蘅心下就有些慌亂了。
謝喻白是認真地,再認真不過的。
他的付出,他做的努力……
“我只是一直沒想明白,為什么呢?”
林蘅抿緊了唇角,茶盞也往一旁重又放回去:“如果一開始,你是覺得我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又聽人說,這姑娘是個溫婉的女孩兒,名聲不錯的很,那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