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明遠點頭:“我是蘇州齊家的六郎,我母親原是我父親續弦再娶的太太,姓白,杭州人。”
那這位白太太,按照齊明遠的說法,就應該是林蘅的親生母親了。
她擰眉,倒不言語,只等著齊明遠的后話。
“我母親與蘅兒的父親,原是青梅竹馬,奈何我外祖家家道中落,林家便不肯再認從前口頭上定下的婚事。后來林老爺另娶張氏為妻,而我母親,為了給我外祖父治病,答應了給我父親做填房太太,嫁去了蘇州城。”
齊明遠眼神晦澀,藏在袖下的手捏緊了,聲也陡然冷肅下來:“我三歲那年,父親過身,家中長兄將我母親趕去了城外的莊子上,從那之后,我便再也沒見過我的母親。”
“郎君的母親是……如何過身的?”
這是照著人家心窩上戳,往人家傷口上再撒一把鹽。
溫桃蹊不是聽不出他語氣森然,只不過是在盡力克制而已。
齊明遠略合眼。
徐月如按了他胳膊一把,把話接過來,替他開了口:“婆母身邊有個陪嫁的媽媽,姓沈,這些事情,我們也是前些時日才知道。當年婆母被趕去莊子上,身邊沒有伺候的人,只有沈媽媽一個陪著,那齊家雖不是什么積善人家,但也富貴慣了,婆母過門時候家境不濟,嫁妝便不入齊家人的眼,是以都叫婆母帶了去。”
溫桃蹊倒聽的有趣,挑眉去看齊明遠,卻見他神色淡然,仿佛徐月如說的,不是他家里似的。
看樣子,齊明遠和齊家,說是勢同水火也不為過了,不然也不會縱著自己的發妻,當著她這個外人的面兒,說齊家如何不堪。
徐月如察覺到她的審視,低嘆一聲:“林老爺就是在那個時候,在婆母被趕去莊子的半年后,找上門去的。”
溫桃蹊腦子嗡的一下就炸了!
她本來以為——
她顫著聲兒:“所以,林姐姐,是林老爺和……”
她話沒說完,徐月如點頭說是:“再后來,婆母就有了身孕。照沈媽媽說,林老爺是在莊子上住了快一年,后來不知出了什么要緊的事,只說著急,辦了事情就回去陪婆母,便匆匆走了,又留下婆母一個人,苦守在莊子里。他走后不久,婆母就有了蘅兒,可林老爺,再沒回去過。沈媽媽說,婆母終日以淚洗面,月子里傷了元氣,養不回來了,生下蘅兒三個月,便撒手人寰……”
溫桃蹊登時只覺毛骨悚然。
林志鴻怎么能這樣!
拋棄青梅,另娶嬌妻,他也得了如花美眷,也有兒有女,卻還要去撩撥白氏!
白氏固然也有錯,既已嫁做人婦,便是為夫家所不容,也不該再與旁的男子有染,這是……這是通奸!甚至還有了骨肉。
但林志鴻才最不要臉——
溫桃蹊白著一張小臉兒。
她突然之間,就明白了:“所以,張氏她從一開始就知道?”
“當初林志鴻要把蘅兒抱回家去,說要給她林家嫡女的名分,要她一輩子養尊處優,絕不叫她再受半分委屈,才哄過了沈媽媽,帶走了蘅兒。可張氏是個不容人的,不與她把事情說清楚,蘅兒哪里那么容易回林家去。”
齊明遠咬著牙說這話:“沈媽媽十幾年不登門,不露面,就是怕泄露了蘅兒的身世秘密,倘或鬧的盡人皆知,蘅兒是個私生的孩子,她往后就沒法子做人了。”
這世道,對女子總嚴苛些。
于林志鴻而言,不過一樁風流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