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蘅騰地站起身來,竟鄭重其事同陸景明端一禮來。
陸景明自己也嚇了一跳,心說這姑娘什么路數。
他忙把膝蓋一偏,根本就不敢受她的禮。
下意識去看,果然他的小姑娘不悅的白了他一眼。
他好無辜啊。
溫桃蹊趕忙也隨著林蘅起了身,扶著她:“姐姐這是干什么?咱們是一樣的人,你拜他做什么?”
林蘅撥開她的手:“陸掌柜,無功不受祿,我張口同桃蹊借銀子,已經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我與桃蹊私交不錯,情同姐妹,我能開這個口,也能接下她的銀子,若換做陸掌柜你……幾萬兩,于陸掌柜,許是指頭縫里漏出來的,但于我,這一輩子,可能都還不清……”
“但林姑娘會很努力地去還不是嗎?還是說,從一開始,姑娘跟桃兒開口,就是沒打算還這筆錢呢?”
林蘅面色一白,眉頭一擰。
溫桃蹊臉色冷然:“陸景明,你胡說八道什么!”
她們站著,陸景明也不好坐著,便也起了身來:“我方才說了,我知林姑娘為人,你自然不是這樣的人。幾萬兩銀子,替林姑娘買個自由,也替桃兒買一份心安,我覺得很劃算。
誠然,溫家不是拿不出這些銀子,桃兒去與她父兄張口,她父兄也未必會不給,只是林姑娘卻要想清楚,幾萬兩,總歸不是小數目,即便是給了,也是要問清楚緣由的。
桃兒十幾歲的小姑娘,從前便是驕縱,便是靡費,也未見與家里張口便要幾萬兩的,怎么來了一趟杭州,突然就要五六萬的銀子使呢?
林姑娘的身世,應該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吧?”
就算是溫桃蹊的家人,也不行。
這于林蘅而言,始終是污點。
不然齊明遠也不會費心思,想著若認回了她,便要讓她名入齊家宗譜,做齊家的女兒。
如果她的身世是可以見人的,齊明遠也不必這樣麻煩了。
陸景明見她不言聲,才繼續說:“找我借,就省事兒許多,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都知道,且我不會因為這幾萬兩銀子便為難姑娘,拿捏姑娘,更不會四處與人說去,還不急著催姑娘還銀子——”
他把尾音拖了拖,見林蘅臉上始終不安,想著林蘅素日的脾性,把心一橫:“我也不瞞姑娘說,我是經商的人,素來做的,就是鉆營的事,這筆銀子借給姑娘,對我而言,自然是有無盡好處的。”
林蘅這才抬眼看過去。
溫桃蹊嘖聲:“你想干什么?”
“林姑娘是謝喻白的心頭肉,又是齊大人的親妹妹,我為姑娘解了眼下燃眉之急,五六萬銀子,能得謝喻白和齊大人欠我一份兒人情,這筆買賣,豈不再劃算沒有的嗎?”
陸景明仍舊是那副瞇著眼,噙著笑的目光:“再退一步來講,即便將來林姑娘還不上這筆錢,謝喻白難道還不上?齊大人難道還不上?我知道你不想用他們的銀子,也不肯用,但私下里,他們卻總心甘情愿為你解決這幾萬兩銀子的債的,這就是事實——林姑娘是個極明白的人,這世上的許多事,本就是如此,不是你不愿,你不想,它就不會發生。
謝喻白和齊大人顧念姑娘,也會體恤姑娘的心情,當然不會明著給我錢,私下里,卻一定會替你還上,你心里也是清楚的吧?”
林蘅捏緊了手上的帕子。
她當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