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其實仍舊陰陽怪氣,只是林舟已無力計較。
如果他的直覺是對的,他今日一去,怕再難回到林家,將來母親身邊……林放哪里是林舟的對手。
他如此想,心下越發不安,回頭去看那衙役,略一抿唇:“我能不能同我母親告個別?”
林志鴻擰眉:“大郎!”
那衙役因得了一塊兒上好的玉佩,如今耐性倒好起來,擺擺手:“大少爺且去,只是要快些才好,大人還在堂上等著。”
他說好,轉了腳尖兒,朝張氏方向過去。
等近前了,半蹲在張氏身旁,一雙手交疊著,放在張氏膝蓋上。
張氏抹去眼角的淚,拍著他:“我的兒,我的兒啊。”
“母親不要這樣,也許沒事呢?”
他噙著笑,笑容卻苦澀不堪:“母親需知道,情況再壞,你身邊,也還有一兒一女的。從前兒子規勸母親許多話,母親都未曾放在心上,如今兒子要上堂去了,就怕今后……”
喪氣的話他不敢再說,因為張氏的淚珠越發多起來。
“二郎是個不爭氣的,將來母親還要仰仗著三郎,三郎年紀大了,母親該給他找一門好親事,至于薰兒和縈兒,我是長兄,原該為她們操持,眼下這一去,只怕麻煩纏身,顧不上了,母親好歹斂一斂往日的性兒,也替她們找個好人家。您與父親……”
林舟一低頭,再抬眼時,滿目柔和:“您與父親,得過且過罷了。”
張氏心頭一顫:“兒啊,你這說的都是什么啊……”
她還要再哭,林舟卻把心一橫,起了身,退三步,又雙膝一并,跪在張氏面前,叩拜一回,再起身,徑直從林志鴻身側過,卻一個字也沒與他說。
林志鴻望著兒子的背影,欲言又止,身形一時不穩,踉蹌了一把。
林放與林齊一左一右,忙攙扶住了他。
林志鴻撥開他二人的手:“給你姑父寫信,快給你姑父寫信去……”
林齊擰眉:“父親且不要急著自亂陣腳,如今衙門里什么都沒說,只是帶了大哥去問話,咱們先驚動了姑母一家,若無事,豈不麻煩嗎?”
“怎么會無事!”林志鴻一跺腳,“齊明遠夫婦還在杭州沒走,大郎這就出了事,你說的是什么混賬話,竟以為無事?”
張氏聽來也覺得刺耳,待要叫囂時,猛然又想起大兒子臨行前的那番話。
他知道自己兇多吉少了……
只怕就是為章家事,為林蘅事。
是她的錯。
她錯不該不聽大郎規勸,一意孤行。
事到如今——
她深吸口氣:“你不要沖著孩子發脾氣,他小小的年紀,遇事不知深淺,你有這功夫同孩子叫囂,倒不如快些寫信去吧!”
林齊側目過去,瞇了瞇眼,倒什么都沒說。
林放咬咬牙:“我去見見齊明遠?”
林齊一怔:“二哥,你想去見,人家就一定見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