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明態度端的是不卑不亢,搖頭說不知。
霍云章哦了聲:“陸掌柜和林掌柜從前不是摯友嗎?如今同在京城,卻少往來走動?”
陸景明唇角上揚,眼瞇著,噙著淡淡笑意:“大人說笑了,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年少時沒有利益糾葛,沒有諸多大事小情橫在中間,更誰都能做朋友,也都能是摯友。長大了,人情世故復雜了,哪來那么多的朋友呢?”
“所以陸掌柜和齊大人,小謝公子,也算不上朋友,只是彼此利用而已了?”
陸景明呼吸微滯:“也可以這么說,也不可以這么說。”
霍云章不像是要審人的,倒像是來聽故事的。
他往官帽椅上一靠,挑眉看向堂下,拿神情示意陸景明繼續說下去。
“我是經商的人,林月泉也是,都做生意,就總有矛盾。齊大人和謝二公子,身有功名,一個在朝,一個也即將入朝,他們兩個,是為官的。”
“所以你和做生意的做不了朋友,和做官的就可以做朋友,是這意思吧?”
霍云章是……針對他?
陸景明幾不可見蹙攏眉心:“大人這話,我就不知道怎么接了。官商勾結的罪名,我更擔不起。”
“何況這次選皇商,是朝廷定下的規矩,要有在朝之人作保,大人,這怎么是我非要與為官的為友呢?”
頭腦清楚,口齒伶俐,是個能說會道,也很會辯駁的人。
霍云章聽過他好多事,可這是第一次真正接觸他。
陸景明所給他留下的印象,并不算壞。
他稍稍坐正些,驚堂木在手上過了兩遍,到底沒有拍下去:“林掌柜家里一把大火燒了那么多的賬本,你有什么可說的嗎?”
“不是我做的,我沒什么可說的。”
“可賬本毀了,他跟戶部和內府司交不了差,最大的受益人,不是你嗎?”
陸景明學了他先前模樣,也挑眉:“都知道是我,我還做,等著大人來抓我嗎?”
“可你背后有人撐腰,會怕我京兆府?”
陸景明倏爾笑出聲來:“京兆府未必可怕,霍大人卻不得不怕。”
“霍大人不是個最鐵面無私,秉公辦事之人嗎?我便是仗著徐家的勢,仗著謝家的勢,仗著忠肅侯府的勢,霍大人不也在毫無憑據時,就傳我到堂了嗎?”
他接連的反問,真是毫不畏懼的,等說完了,才又補兩句:“我什么都沒做,干干凈凈的,還少不了到霍大人面前來回個話。我若做了,來日霍大人查出蛛絲馬跡,我還有命活著離開京兆府嗎?”
若是尋常勾心斗角,自然罪不至死。
便是放火行兇,也尚有說情的余地。
但燒的是戶部和內府司的東西,燒的是備選皇商林月泉的家,誰敢求情?誰能求下這個情?
拿住了鐵證,就是死罪。
陸景明雖面不改色,心中卻惶恐的。
他不知道這事兒是誰做的,但用心惡毒,可以想見。
他罪名一旦坐實了,就再無活路。
而徐家推舉了他這樣的人來選皇商,來日在官家面前,信任程度只怕也要大打折扣,甚至還有忠肅侯府和謝家。
齊明遠這個朝廷新貴,還有謝喻白這個尚未入朝就已經炙手可熱的侍郎府二公子,原本大好的前程,經此一事,怕也要抖上三抖。
如此想來,其實霍云章,還算可以了。
齊明遠說他和徐天德不對付,他大可以憑此事借題發揮,橫豎最后怎么定案,是他京兆府說了算的,有福寧大長公主在,誰也不能拿他怎么樣。
況且本要入部入閣的人,屈居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官家對他說不得多少還有些愧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