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乾元殿中不平靜。
女皇查問道:“東邊行軍,多久能到?”
跪著的人道:“回稟陛下,巽恬公子的人馬從西京而來,分十二撥喬裝而行,至北境,還需兩月。”
“朕知道了,退下。”
枚德來請她去歇息,熬了許久,連燈火也從光明變得暗淡。
“陛下,今日已晚。早些歇息吧,國事再重,也請陛下保重圣體。”
不過幾個月,女皇的發間已然有了銀絲。女皇看了看堆積起的奏折,怨懟道:“朕有時候覺得,凡事大可不必事事躬親,可是養著的這些個臣子,沒幾個頂用的。”
枚德笑道:“都是陛下親選的人才,若真沒用處,陛下怎放心將這許多事交代給他們。至于這要緊再要緊的事,也只能是天子獨愁了。”
隨后放下手中的朱批御筆,道:“罷了,備點熱水。朕乏了,今日便歇一歇。”
不一會子,浴池中已然備好了溫熱的熱水,上浮著常備的月季。去了發髻,珠玉發冠,釵環等物。一頭長發垂在溫水之中,宮人以沾了十二種花瓣香料與皂角的脂膏梳箅一點點的將她的長發梳開。
她靠在龍紋的石壁之間,兩個宮人替她揉捏著泛酸的雙臂。連日以來的壓力早就令她喘不過氣,再精妙的預測和安排都不能緩解這種無力感。
摻了參汁,白芷,菟絲,重樓,熬制成的安神藥材混著玫瑰的溫熱,舒緩著她的疲憊。暖熱逐漸讓她睡去。
諸宮人見了宸君,皆跪下行禮。宸君示意諸人不要出聲,盡數退下。他坐在外側的石階上,替她按著肩頸。她頭發上的膏還未清洗干凈,透著藥材特有的香味。便順手拿起梳篦,左手以銅筒乘水淋在她的發上,梳篦一過頭發也干凈了。
她醒過來,側目看了他一眼。道:“我累了,你來我靠著你休息一會。”
宸君只喚了句來人,便有宮人來替他更衣服侍。
女皇側靠在他的肩上,心下安心許多:“這次也不知道咱們能不能熬過去。”
宸君一手撫在她的右臉上,取了一盞蜂蜜槐花酒給她,酒是應季的香甜卻不醉人,更有寧神靜氣之效。見她喝了一口,問道:“無論結果如何,我猜你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
杯中的酒已然飲盡,嘴角的落下一行酒液。
她笑道:“最壞就是你我夫妻慘烈一些,尸骨無存以謝天下。南容曌亡了罷,不是南容家亡了。”
宸君道:“若天命如此,我也絕不獨活。那身后之事,你如何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