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比別處更華麗些,墻上是修補好的絳姜征戰圖,案上奉一把干燥的松柏并一把新鮮的碧色鮮竹。點一只藏香,青銅的香座鏤刻了上古銘文。供奉的時鮮瓜果,而是一盤子松果與干燥了的經年霜竹結的子。桐木玄漆鳳足架上橫供一把上古的短匕,復一盞清水。
紫檀玄漆屏風架織就一方透色地圖,旁是放置了幾方寶劍的劍架,仍是檀木的底,只幾方寶劍上,并無紋飾,樸素大方。書架上少有瓷玉器物,百家書籍,皆是他親自由孤本抄錄,又尋了諸多注解之冊。桌上硯臺未干,獸紋筆架上兩排十只的狼毫,一方單獨的玄木仙鶴筆架上垂著一支半舊的筆。
鋪陳開的紙張上,朱筆勾出數人。
蒙武褪去戎裝,一身棕色麻衣,腰間垂一方深色玉環,見他終于定下了名單上的人。
“將軍,這些都是此次瘟疫蔓延里處事不利的官員。據查,卓候,張釋,杜稷之,三人有蓄意放縱瘟疫蔓延之嫌疑。證據已足,尚不知動機何在。季為,李絎,袁瀾臣一黨七人,借由此番瘟疫,上請朝廷撥銀賑災,下組商名納捐貢物,中又暗自將采買藥材換成劣等。”
蒙龑持筆在卓候,張釋二人名字上劃去一橫道:“卓候,張釋二人待入了蘇城,便上呈證據于朝廷,斬首示眾,以辦事不力,未能抑制瘟疫蔓延罪論處。”
“杜稷之如何處置?”
“留著,查明白他都與誰往來,辦事不力的背后究竟是否有其它緣故。總得留下一個做餌,若后頭有人,該警醒警醒。若只是辦事不力,待此番瘟亂平定后,再做清算。”
“那剩下七人如何處置,借民難斂財,實在國法難容。”
蒙龑飲了一口茶,將杯盞放在一旁道:“殺了這些人,你哪里去找能將這些事辦好的人?做事切忌急躁,當觀大局。這些人能在上下之間轉換藥材,拉攏豪紳百姓,藥材商人,定是多年經營才有這些人脈手段,殺之容易,替之難。如樹之根系,拔出容易,可樹仍要存活。”
“將軍,那是否待安定瘟疫后,再行處置諸人?”
“這些人,牽一發東全身,雖行為不當,卻也有他們的用途。結束后尋幾個清廉受百姓愛戴的官員前來鎮壓制衡,若無大過,只令他們將吞進去的吐出來,好生辦事,便可暫留。到了蘇城,你親自去辦,陪著他們四處賑災救人,安定民心。尋幾個得力能辦事的官員,以做來日替補。無須驚嚇他們,肅清一段時日,他們便安分了。”
“末將領命。這些庸碌之人,實在可恨。”
“庸碌之人用對了,有時比用對幾個能辦事的,更為合適。這些官員,多是底下一點點上來的,治理一方,未必會好,卻定不會差。從數十人村落至數十萬人的大城大縣,里面的門道,他們才是最為精通。若安,還非用這些人不可。你軍中時日多,慢慢了解這些,于以后有益。”
“是,只是國法之下,心里總覺不順。”
“你記住,軍中軍法是道,軍令是術。而官場之中則是國法是術,上意民意為道。什么時候用什么人辦什么事,要據事而定,時時考慮的是安與和,而非對與錯。是為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