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韻咬下一口,齒間果然清甜陣陣,且無絲連,頗有嚼勁。
原來不過偶然一說,便被他記在了心底。她看著下頭轉瞬即逝的美人美舞,安慰的咽下口中香甜。
何必要計較那么多不可控制的,管它什么情天無邊苦海無涯,有一刻的歡喜便算一刻的歡喜。也許是這一口的藕,帶著熱與暖,化掉了她心里的一點冰冷,感情的門開了一條暫可窺見內部的一絲縫。里頭雖然是暗的,卻也暗暗渴望一絲琉璃燈盞,照亮里頭。
他握住她的手,冰冷的手掌傳來溫熱,分去了她長久來的嚴寒。
他看著眼前的人,眼角忍著一點淚花,只裝作沒事人一般。眼前的人從來都很倔強,溫柔可人的表象下藏著一顆堅硬而冰冷的心,仿佛是將一切隔絕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一切不重要又無足輕重。每每想起見到她,都感覺到不可觸摸的孤獨。她的世界里,沒有旁人。越是如此,越讓人心疼,越讓人想抱緊她,為她化去一切冷意。日久天長,他漸漸明白,這個柔弱的女子骨子里有著不可撼動的堅毅與強大,她需要的不是誰的保護,而是一種理解與陪伴。
那又如何,自己可以等,等著她的眼里有一點自己的影子。而今她不曾掙脫自己的手,正是確定了她的心底,不知不覺間還是有自己的存在。她的柔與毅,在自己面前從來不曾隱藏。
她不曾拒絕這樣的溫熱,由著這溫熱,去正視自己的內心。
若當年的驚鴻一瞥只是過往,那么這半年多的往來不絕是否預示了緣分二字?可緣分算什么呢?自己從來沒有期盼過炙烈的感情,只是不解而已。十數年的兢兢業業,時常不可否認的覺得厭倦。厭倦之余,何嘗不曾期盼過一點子可以支持著自己走過無盡暗色的情分。可是能打動自己的,是什么呢?傾盡天下的權勢,無雙財富,還是足夠的智慧。不是的,凡自己所有的,與情分都不是自己所求的。
她也不渴望一生一世一雙人,一輩子太漫長,而自己所有的時間大部分已經作為交易的籌碼,全數給了自己的母親,自己的國度。她想起幾次交談里,對方與她的共鳴。原來是懂得二字。可是這二字,也不是根本的原因。是什么呢?沒有答案。難道當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么?
“在想什么?”
她聽到他的聲音,從回憶里抽回神來,波瀾不驚。
“想到一句話,今朝有酒今朝醉。”
“也好,我也想到一句話。吾所欲者,盡吾所欲也。吾所求者,盡所能也。”
雖不曾看他,卻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霸道氣息。
“我不信誓言,因為誓言總有過期的時候,我也不信世俗,世俗規矩不過是為了長治久安。我也不信長久,長久雖為愿,卻難以實現。說到底,許多可以相信的,我都不信。”
他將她空了的杯子注滿酒夜,聽她娓娓道來。“還有呢?還有什么是你不信的?”
“為什么不問我,我信什么呢?”
他飲下一盞酒,看著下頭的舞蹈,靜默一會道:“若你愿意,只需要信我便足夠了。”
“這一刻信了,下一刻卻未必。我只信當下,哪怕只是一炷香,一瞬間。有這當下,便足夠了。”
“無數個當下,便是永久。不會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