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李淵感覺索然無趣,裴矩令他有點失望,太過理想化了,這讓李淵想到了楊侗詩文集上的一句話‘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裴矩真的老了。
李淵心中遺憾,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有點苦澀起來,他盡量保持著禮貌,不讓裴矩看出他的失望。
裴矩老眼昏花,沒有看出李淵眼中露出的失望,他想了想,說道:“圣上,老臣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裴愛卿盡管明言。”李淵強笑道。
裴矩嘆息了一聲,道:“圣上,其實大唐不應該落到今天這步的。”
李淵精神一振,連忙問道:“可為何會到這一步?”
“是您太傲了。”裴矩一句話令李淵的笑臉垮了下來,卻讓李建成、李世民雙眼一亮,他們也發現李淵的問題,可沒有人敢說,如果裴矩能夠令李淵自省,實乃大唐之幸。
裴矩接道:“圣上在對待楊侗的時候,總以為他是一個可以任憑大唐拿捏的小孩子,沒有將之當成一個強大的對手,覺得大唐敗給一個小孩很丟臉,總想從隋朝討回失去的榮耀和國土,也因此不可自拔,一再吃虧。臣以為我大唐應該將之視作一頭惡虎、一國之君,而不是一個毛頭小子,只有正視敵人,大家以后才不會吃虧。”
李淵點了點頭,這個建議很好,他能接受,沉思片刻,李淵又問:“裴愛卿,依你之見,我大唐還有統一天下的機會么?”
“有!”裴矩瞇眼笑了起來,道:“楊侗每下一城,便將官員盡數斬殺,再以寒士補充,這些人是楊侗親手提拔起來,忠誠度極高,能夠迅速治理地方,而且楊侗每到一地,便清洗世家安撫百姓,再用代工代賑之法供養百姓、修繕道路、修繕城墻,使得楊侗能夠迅速擁有了百姓的支持。”
“這……”李淵聽著裴矩所說,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照愛卿這么說,我們哪有希望可言?”
裴矩捋須笑道:“但圣上想過沒有,教育優勢從古至今都集中在世家門閥,大量人才依舊出自門閥士族,寒門雖有才俊,但因為教育資源不足,所以寒門產出人才少,這些人才不足支撐起一個帝國的官員體系,所以歷朝歷代皇帝要想約束世家,又不得不重用世家。”
裴矩的話讓李淵深思,停了一下,只聽裴矩又說道:“當楊侗將手中的寒士用完以后,就會面臨缺人的窘境,這便他依仗寒士起家所產生的先天不足。他雖然推廣文教、興建義學,但是培養一個人,少說也要十年二十年才能成形。在這些人才能用前,楊侗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向世家大族妥協,可是他和世家大族的仇恨不可化解,此時他便是解禁,也不會有人冒著得罪天下世家的風險投奔于他;第二、他只能停下擴張的步伐,因為他即使有再大的地盤,也沒有人才治理。”
李建成問道:“他完全可以用軍人治理啊。”
裴矩笑道:“軍人治理只能一時,而不可長久,因為軍漢魯莽,若是將治吏敗壞了,隋朝在民間的形象將會受到嚴重打擊,從而留下無法洗刷的污點,此事一旦傳開,百姓再也不會附從、擁護。若是有人煽風點火,楊侗將會大大的失去民心,而民心,是他的根本。”
“基于楊侗人才不足的窘境,老臣以為楊侗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擴張,轉而治內!也就是說,在他的人才尚未成熟的時間內,是我大唐發展壯大的機會。”
裴矩這番話讓李淵幡然醒悟,他也為剛才對裴矩的輕視而深感羞愧,裴矩雖然老了,對天下大勢有點看不透,但他對治理江山卻有豐富經驗,還能給自己提出高明建議。
裴矩又說道:“圣上,您瞧不起楊侗,以致于不肯認輸示弱,大丈夫能屈能伸,其實軟弱一下可以使您避開劫難,我相信隋朝內部也有識大勢之人,不會讓楊侗盲目擴張,只要示弱一下,給隋朝一個面子,執此觀點的人就會占上風。圣上,您真應該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