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瑱沉思了一會兒,又問道:“如果圣上迷途知返,大唐還有希望嗎?”
“很難啊!我大唐在前面輸得太多,元氣大傷,國力消耗殆盡,巴蜀荊襄青壯盡皆為兵,治下百姓稅賦沉重、民怨沸騰,而皇族貴族則莊園橫行、醉生夢死,加上軍隊屢屢戰敗、丟城喪地,朝野上下是信心全失;而隋朝北方強敵盡皆匍匐在地,邊患全無,聲勢浩大,可楊侗卻不急不躁,以絕對兵力步步為營,一點點的蠶食大唐國土,沒有露出絲毫破綻,即便有破綻,也被數目龐大的兵力彌補得干凈,讓我兵無法以奇兵示其弱點,這是實力上的絕對差距,所有陰謀詭計都難見成效。除非楊侗內部出現重大失誤,比如打了一場大敗仗、內部造反,或許是外敵入侵,分散了隋軍的精力,從而給我大唐喘息之機,否則的話,我大唐在楊侗的步步緊逼之下,處境一天比一天艱難。”張士貴也有些迷茫起來,李唐若敗,他父子何去何從?
“父親覺得隋朝會出現造反嗎?”張瑱問道。
“從大業六年亂到現在,早已是民心思定,百姓好不容易過上好日子,誰會造反?何況隋朝的利民政策亙古未有,百姓視世家如仇敵,怎會歡迎世家橫行的大唐呢?”
“難道大唐沒一點希望了么?”
“未必!”張士貴搖了搖頭,道:“只要唐魏結盟,還是有機會的!然而兄弟之間尚不能同生死、共患難,兩國都怕自己吃虧、都怕對方占便宜,又怎么可能做到同心同德?好了,這些不是我們父子應該關心的事情,也不宜多談,讓人聽到可不好了。你只須知道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為父就很欣慰了。”
“孩兒謹遵父親教誨。”
“將軍,丹三口馬上就到!”這時一名斥候策馬而來,向張士貴稟告軍情:“是要就地休整,還是繼續東行?”
丹三口是兩條支流匯入凡水之處,地勢比較平坦,已經是丹水縣的,張士貴估計了一下,他們至少走了六十多里,由于隋軍已經入境,卻又不能走正道,接下來會有一段很長的崎嶇河岸,如果摸黑行軍,恐怕一不留神就會摔入丹水之中,眼見離天亮已經不遠,便說道:“不必著急,就地休息,我們天亮后再出發。”
“諾!”斥候策馬離去,趕著到前軍傳達命令。
命令下去。
兩萬名疲憊不堪的唐軍就地休息,百多名斥候四散開來,警惕的注意著外圍著外圍情況,他們倒不是擔心有敵軍來襲,而是張士貴治軍嚴謹,在行軍之中尤為重視明暗哨的布置。
然而,危機通常會在毫無準備之下降臨,張士貴做夢也想不到,他一直認為以針對李世民為主的入境隋軍,早已悄然潛到身邊,這也是張士貴犯的思維誤區,他以為李世民是晉王,必成隋軍攻擊之首選,畢竟,那是李淵的嫡子,一旦生擒或是擊斃,將是大功一件,而且從戰術上說,淅南隋軍也該協同薛萬均攻破朱陽關,迎接薛萬均大軍入境,然后匯合南下。
但羅士信,一來不是按常理行事的人,二來對薛萬均有信心,深知自己到了朱陽關,恐怕也發揮不到絲毫作用,他認為與其去幫薛萬均打掃戰場,倒不如吃掉外武關守軍,這功勞可比去朱陽關撿漏強得多,而且外武關對是北方防御的關塞,根本不需要攻城,以驍果軍的戰力,兩萬唐軍根本不在話下,而為了防止外武關守軍聞訊跑掉,他也沒有走正路,如同張士貴一般沿著丹水北上,這一下,兩軍正好就撞到了一塊,而相對于本土行軍的張士貴,趁入敵境的羅士信無疑更為警惕幾倍,所以他比羅士貴先一步發現了敵蹤,并在這里設下埋伏圈。
羅士信為首的驍果軍藏身在張士貴軍約有兩里的西南方,靠近勛鄉方向,使張士貴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但時,黑壓壓的軍隊已經列隊就緒了,聽到唐軍已經就地休息,月光下,羅士信的目光閃爍著興奮的殺機。
他緩緩的拿起寒鐵神槍,又抬頭看了一眼在陰云下忽明忽暗的彎月,眼睛微瞇,多次在塞外殺戮,使他十分喜歡在月光下作戰,他也不知是何原因,直到有一次閑聊之時,才發現楊侗也喜歡在月光下作戰,因為這種環境之下打仗有一種暴力美,是暴力美學,這才使羅士信恍然大悟,一邊是殺戮,一邊美好的夜色,不正是暴力之美嗎?
他羅士信喜歡暴力美,可張士貴就未必喜歡了,他嘴角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槍刃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弧線,直指前方。
“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