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眼下確實是奪取荊州南部的最佳時機,我也想打。但是你根本不知道朝廷的困難。官員將士俸祿和陣亡將士撫恤發放以后,左藏現在空空蕩蕩,銅錢存量不足十五萬貫,這還是將內帑全部用上的結果,如果把拖欠朝堂官員的兩月薪俸一發,這十五萬貫還剩多少?各郡縣的倉庫都被搜刮一空,甚至各個屬于百姓自己的大小義倉之糧也被挪為軍用。今年大雪頻發,諸多郡縣受災嚴重,別說其他郡縣了,便是襄陽附近的流民,朝廷都無錢糧去賑濟。”
大殿之上的李建成滿臉怒容,大聲說道:“各地駐軍向朝廷催糧催錢的信件每天如雪花一般送到民部。民部官員個個焦頭爛額,皇宮之外物價飛漲、民怨沸騰,我們的財政困難到了這步田地,缺糧少衣的軍隊士氣低落,據孝恭、嗣昌來報,舂陵軍營已經發生了幾起集中鬧事事件了,這樣的軍隊哪能再打大戰?哪能取得勝利?我們這個時候必須以穩定為主,等度過難關,夏糧收來之后再考慮奪取荊州,這才是最明智的上上之選。我敢保證,現在強行出兵的結果是我軍不戰自潰。”
“晉王殿下,微臣也認為太子所言有理,您是帶兵之人,知道戰爭打的是國力,我大唐國力現在真的無法支撐一場戰爭了,即使我們僥幸奪得荊州全境,但以我軍的兵力、戰力和作戰意志,也根本不是隋朝虎狼之師的對手,打下去的結果是必敗無疑。那時得不到一寸土地不說,還會耗費更多兵力和錢糧。如果軍隊在荊州敗光,我們又拿什么來守襄陽和巴蜀?為今之計,只能實施戰略收縮,積蓄力量以觀天時。”民部尚書豆盧寬出列聲援李建成,
說起來,豆盧寬也是楊侗比較親的親戚,他是北周南陳郡公豆盧通之子,隋文帝的親外甥,當年李淵入主關中后,隨從蕭瑀趕赴大興效忠,授光祿大夫、岐州刺史。因為遷都一事,李淵與關隴權貴出現了裂痕,為了安撫關隴權貴,離間分化獨孤派、竇派,李淵將隸屬于獨孤派的豆盧寬提為民部尚書,主管天下生計,但是對于豆盧寬而言,這個負債累累民部主官,卻不是什么好差使。
“臣附議!”
“臣附議!”
“……”
豆盧寬之后,裴寂、竇軌、陳叔達、蕭瑀也明確支持李建成,他們都是文官,肯定是站在政務的立場來說話。這不是派系之爭、文武之爭,而是李唐財政十分嚴峻,幾近干枯的國力實在支撐不起一場大戰了。
見到所有人都反對,孤立無援的李世民看向默不作聲的劉文靜,神情苦澀的問道:“劉相國,您也認為我們不能戰、不該戰嗎?”
劉文靜沉默了半晌,目光環視一周,最終定在李世民的身上,嘆息道:“殿下的苦心,大家都能理解!我軍若是錯過這個良機,以后就很難獲勝,全軍上下對于隋軍的恐懼只會日漸加深,軍心甚至會在對峙之中崩潰,百姓也會對我大唐徹底失去信心,但理解歸理解,現實歸現實,不是大家不支持殿下出兵,而是形勢比人強,不得不退避鋒芒。強行打下去的話,我們會失去民心和民望,而在軍心和民心之間,微臣看重后者,民心才是軍隊士氣的源泉。”
說到現在!
已經沒有一人支持李世民去冒險,大家都認為出兵打南郡,是得不償失,唐軍僥幸贏得荊州,楊侗的大舉報復馬上就來;唐軍輸了,人家直接打到兵力空虛的襄陽。所以誰都不想輕起戰端,但是每個人又知道這一仗無法避免,戰爭只差一點點時間而已,待到隋軍擴軍完畢,就是戰火再起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