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對待關隴權貴的問題上,李建成和李淵商談過。
由于關隴權貴在起兵之初給了李淵大量錢糧人力上的支持,所以建立唐朝后,李淵給予關隴貴族的莊園土地不征稅賦的待遇,而關隴權貴在李唐王朝遇到困難時,也時不時拿出大量錢糧支援唐軍作戰,時間一久,大家便形成了默契。
就在關中之戰結束后,李建成和蕭瑀為了爭取到撤離大興的時間,親自到隋軍大營與楊侗談判,楊侗不僅給了三天時間,還與他談了許多關于關隴權貴、關東士族對于朝廷和皇權的威脅,李建成深以為然。
到了襄陽,他認為應該收回關隴權貴的種種特權,把默契捐贈換成正常繳納稅賦,但李淵生怕引發關隴權貴不滿,而導致屢屢戰敗、丟失關中的唐朝轟然坍塌,出于國基穩定來考慮,李淵繼續執行之前的默契。
李淵的考慮其實十分合理,任何一個王朝,在開國之初都不敢貿然對支持者下手,但李建成認為改得越晚困難越大,而且會在大唐形成特權群體。
李淵想著唐朝江山會慢慢擴大,人口和土地也會越來越多,這樣就不會影響朝廷稅賦收入,于是堅持自己的觀點。不料李唐疆土沒有擴大,反而不斷縮小,而巴蜀是關隴權貴的后花園,最肥沃天府之國都被關隴權貴和地方豪強占據,偏偏他們這些人個個享受免稅待遇,再加上關隴權貴和入駐巴蜀的關東士族、南方士族行使晚殺一村、翌日占領田地的殘暴一套,致使朝廷能夠征收稅賦的土地越來越少、稅賦也一年比一年少了起來。
之前,各大門閥無路可走,只能跟著李唐一路黑到底,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所以甭管李淵要糧錢還是人口,都會大力支持,可隨著楊侗放出和解的聲音,又見到李唐茍延殘喘,前途暗淡,一個個都生怕惹得新主不滿,紛紛停止了對李唐王朝錢糧的支持,導致李唐陷入缺錢少糧的窘境,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軍隊不戰自潰。從那時起,李淵就有了動關隴權貴的念頭,他在南陽的時候讓李元吉接手‘只眼’,其實就是在搜羅通敵罪證,在關鍵的時刻能夠逼迫關隴權貴讓步,可現在見到關隴權貴越來越放肆,加上害怕他們的軍隊,便生起了殺機,哪怕身死國滅也要搏一搏,如果能夠在隋軍攻破之前,將關隴權貴消滅干凈,完全可以效仿劉備,從容退入巴蜀,閉關鎖國,往西、往南發展。如果不行此險招,必然十死無生,
李淵這種心態其實就是有錢的時候一起吃肉,沒錢就拿屬下開刀,誰讓關隴權貴積累了百多年,一個個都富得流油,豬養肥了總歸要宰殺下鍋,李淵在私下問兩個兒子,跟問屠宰之技一模一樣。
李淵長長的吐了口悶氣,關隴權貴在軍方和地方都十分強大,尤其掌控了錢糧這個命脈,才有了和朝廷扳手腕的底氣。他緩緩的說道:“并不是我們消滅不了關隴權貴,而是大唐根基十分薄弱,如果強行消滅,代價大得我們根本承受不起。但關隴權貴始終是毒瘤,因為他們對良田的大量占有,使我們無法實行均田制和府兵制;他們對官員、武官職位的大量占有,使我們無法開科取士,而楊侗之所以成功,就在于他掌控了一切,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這才是隋軍屢次戰勝我們的根本原因。”
“父皇還要妥協?”李建成聞言皺眉。
“不!這一次肯定不行了。”李淵搖了搖頭,冷笑道:“關隴權貴紛紛投注楊侗,極有可能和隋軍里應外合,朕如果再妥協的話,我大唐王朝的結果和宇文氏一模一樣,都是十死無生。所以朕要先下手為強。”
宇文泰設立的‘八柱國十二將軍’其實跟草原上的部落制差不多,自它成立之日起,‘八柱國十二將軍’為代表的關隴權貴和皇權就此起彼伏的斗爭就一直沒斷過,斗倒了宇文氏、斗垮了楊氏,現在輪到李唐了,兩者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不可共生的地步。
李世民沉吟一會兒,拱手道:“父皇,兒臣別的不擔心,就怕軍隊出事。”
關隴權貴以軍武起家,軍權和軍隊是他們的傳家利器,就像名門士族家學一樣,家學是他們培養子弟門生,構建龐大官僚網絡的關鍵所在,放棄家學就等于放棄利益傳承,而對關隴權貴而言,放棄軍隊就等于放棄保護自己家族財富的武器,一旦失去了軍隊,他們只能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