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文本吃了一驚,苦笑道:“房尚書,您真敢說,販賣糧食給李淵,這不是資敵嗎?”
“未必!”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杜如晦說道:“唐軍賞罰制度不明,士兵不但畏隋如虎,更對上級將軍有怨氣,除了有限的幾支軍隊,經常違規亂紀、騷擾百姓,而將軍異常驕橫,冒領功勞者比比皆是,不得軍心,這種將驕而兵弱的軍隊又如何作戰?如何是我大隋雄師的對手?”
“關鍵是李唐朝廷已經爛到骨髓里了,朝野上下對之都不抱希望,就算唐軍天天吃撐肚子、玩命的訓練,也不是我大隋將士的對手。軍隊戰力雖然重要,但士氣和作戰意志更重要,虛有其表的大胖子又有何用?”
岑文本心下嘆服,他一直覺得自己很聰明,可是和房玄齡、杜如晦相比,好像差了一大截,人家僅從幾條魚,就想到了一連串的計謀,真不是他能比的。
其實岑文本有些妄自菲薄了,之所以想不到這么多,實因他投入大隋不久,對大隋很多政策都不了解,尤其是金錢戰、經濟戰之概念,更是聞所未聞,能夠在眨眼之間就想到金銀寶鈔是楊侗對異族財富的掠奪,這已經相當了不起了。
房玄齡笑著說道:“我們有很多上好的糧食,賣價比普通糧食高出很多,百姓都不愿意買,也只有達官貴人吃得起,但是產量卻又相當高,圣上都差點以平價販賣了;為了讓苦哈哈的唐軍士兵吃上好飯,我們專門賣這些高價糧賣給李淵好了,我倒要看他的內藏庫能買多少。”
“……”岑文本無語。
其實房玄齡出使襄陽的意圖并不復雜,首先是以大隋名義拜訪襄陽,以氣勢壓倒李唐王朝,讓李唐文武百官、襄陽百姓感受到大隋重新一統乃是大勢所趨,盛極一時李唐王朝已經日薄西山,離敗亡為時不遠。而構建成李唐王朝核心主力關隴貴族家主紛紛拜見房玄齡,給人的感覺就是連支持李淵反隋的關隴貴族都放棄李唐王朝了,很多文武、百姓以為李唐真的快完了,也讓一些官員喪失了斗志,有了辭官之念。
其次、是讓李淵用五郡換取一時休戰時間,而里面隱藏的訛詐李唐、進一步動搖李唐士氣的戰術已經被劉文靜看透,李淵不但沒有答應交換,反而決定向擴軍,構建第二道防線,以保入蜀通道的暢通,從這一個角度來說,房玄齡并沒有成功。不過大隋本就沒有抱太大希望,目前已經完成第一個任務,李唐的君臣相疑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只要兩者殺得血流成河,大隋得到的卻是整個李唐治下的疆域,區區五個郡暫寄李唐之手也不要緊。
第三個任務是加強雙方貿易關系,這也是最簡單、最容易達成的共識,蕭瑀代表李唐王朝和房玄齡很快就達成了一致,同意放開邊郡,讓雙方商人自由往來,雙方都免除商人關稅,以促進商業的發展。為免過度刺激楊侗,真的揮師來打,李淵還準許大隋商部船隊進入巴蜀,但前提是不得到攜帶鎧甲、重兵器,一艘船只能攜帶十件短兵器和、十張弓、三十壺箭,安全問題由唐軍負責,并且雙方全都同意,即便是雙方爆發大戰,也不能傷害進行正常貿易的商人。
對李唐誠意的回報,隋朝除了鐵錠和武備以外,其他物資都會通過商隊進入李唐,包含了以前禁止入唐的糧食和油鹽,但是糧食沉重、民間少,如果唐朝官方和商人想買,可以自己到南郡和大隋官府購買,不支持以物以物,只接受金銀和開元通寶。這個要求又正中李淵下懷,他還怕世家低買高賣給朝廷呢,卻不知道隋朝打算賣的全都是高價糧,更不知金銀銅流失干凈所產生的后果。
……
也就在房玄齡和蕭瑀達成協議之時,一場針對獨孤整的刺殺就要開始了。
作為退了下來的相國,獨孤整其實很少出門,深藏在獨孤府內,便是老友拜訪,也被他拒之門外。但是自從拜訪房玄齡之后,閑賦在家的獨孤整相當活躍,這兩天,不時出門訪友。
如果細看,就會發現顫顫巍巍的獨孤整只是步履蹣跚,但他滿頭銀發一根不少,雙眼依舊和從前一樣有神。
此時,獨孤整剛從趙氏府邸歸來,上了馬車的他挺直腰桿,衰老氣息一掃而空,只是為了讓人淡化自己的存在,才會在外出或是接待訪客時裝得一副體弱衰老,快要死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