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任何一個帝王而言,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的穩定;而不受帝王和朝廷控制的軍隊便是社稷之敵。竇相現在也看到了,獨孤派的私軍已經成我大唐最大的威脅,其危害之巨遠遠超過外部之敵,朕能不急嗎?要是大家都沒有私人部曲,自然不會給朝廷帶來劇烈動蕩。”
竇軌毫不猶豫的說道:“圣上所言極是,眼下任何一人都與大唐是榮辱與共的關系,這時候確實應該團結一致,各家私人部曲驍勇異常,在朝廷危難之時應該出來為國效力,而不是充當一家一戶的看門犬。微臣愿意把竇氏的部曲交給朝廷,用來與隋軍作戰,但只有五千人左右,恐怕對朝廷的幫助不大。”
“還是竇相明白事理,朕心甚慰。”李淵大喜過望,只要竇軌開了這個頭,那么竇派的私人部曲也能為國所有。
竇軌心知任何一個皇帝都欣賞忠臣烈士,只要自己一心一意忠于李唐,哪怕李唐事后敗亡,楊侗說不準會對竇氏也會網開一面,若是像獨孤氏這般兩面三刀、風吹兩邊倒,肯定不得善終,所以他早已將竇氏定位為李唐忠臣之列,愿意配合李淵一切政策。再想到隋朝的土地政策,于是又說道:“當下國事艱難,微臣覺得均田制、軍功制有利于百姓歸心,將士效忠,決定捐獻九成田地、九成家奴和一半財富,剩下的已經足夠竇氏數世所用了。”
“好,好,好!”哪怕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李淵,此時此刻也被竇軌雪中送炭的壯舉深深感動了。
“既為朝廷之臣,自當與朝廷共患難。”竇軌表示忠誠之后,又說道:“微臣覺得很多官員和家族都被獨孤氏蒙蔽,愿意出面說項。”
“如此甚好。”李淵沉吟一下,又說道:“其實朕明白獨孤老家主不滿的原因。”
竇軌連忙問道:“圣上,是何原因?”
李淵說道:“朕其實跟獨孤老家主談判過不止一次,第一次談判,是世民與晉王妃成親的時候,我們那時尚未起兵,老家主承諾游說獨孤派全力支持朕奪取天下,但條件是讓世民為世子。”
“真想不到。”竇軌聞言駭然。
“確實令人想不到。”李淵冷冷一笑道:“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乃是千古不變的鐵律;而且建成仁慈大氣、寬厚雅量,,處事面面俱到,有理有據。在朕為隋朝效力的時候,他在家里盡父兄之責,將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將弟弟妹妹照顧得無微不至;弟妹敬他愛他,族中子弟也崇拜他,這樣的人無疑是繼承人的最佳之選;而世民性子剛烈,雖智勇雙全,可他賭徒之性太重。朕覺得天命要是在我大唐,一統江山之后,天下需要的治理,而不是四處開戰,以世民的性情而言,若他繼承國祚,朕很擔心他成為第二個楊廣。楊廣有文帝之積累,國庫充裕,錢糧到處堆積如山,尚且不夠楊廣揮霍,要是世民也這么來折騰大唐,積貧積弱的大唐完得會更快。”
“所以,朕需要的繼承人當有文景之能,而建成顯然是不二人選。如此一來,朕怎么可能接受獨孤老家主的條件?”
竇軌心下凜然,想不到李淵竟然看得這么長遠,而后面發生的事情也恰恰印證了皇帝的推測:不管是朝廷如此混亂、李唐如何危險,李建成總能安撫下來,堪稱是大唐的蕭何,這不是文景之能又是什么?而李世民在軍事上不是大勝就是大敗。
“第二次談判就是大興宮刺殺楊侗那一起事件。獨孤老家主的條件是希望獨孤懷恩出任六部尚書之一,而且指明要兼掌一國民政的民部尚書,朕知道只要答應了這一次,我大唐朝廷就永無寧日,所以朕還是沒有答應他,而是任命獨孤懷恩為工部尚書。朕萬萬沒想到,老家主還不滿意,名義上認同了,也出了人力,可轉眼之間卻把我們給出賣了。之后,還有多次談判,老家主當然得不到自己所要的權利和職位,于是就辭去了相國之位,可后來又后悔了,打算讓獨孤懷恩繼承他的相位。”
李淵苦笑道:“要不是秀寧冒死盜取這些信函,恐怕朕死了都不會想到是獨孤氏搞的鬼。”
竇軌心中大怒,他絲毫沒有懷疑李淵說謊,因為獨孤氏確實對豆盧寬入相一事耿耿于懷。
事實上,李淵也的的確確沒有說謊,都到了這一步,獨孤氏已經成了必除之首,坦誠對待一心一意效忠自己的竇軌,更能讓他安心,更能讓他對自己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