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殲滅北鎮軍兒臣并不反對,但是與主動進攻隋朝一事。父皇做好準備了嗎?”這時,李建成又問道。
“這……”好不容易硬了一回的李淵一聽李建成這么說,又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時沖動,沉吟半晌,便問道:“皇兒有何想法?”
“兒臣認為主動進攻隋朝的時機尚未成熟。”李建成拋出了自己的觀點,接著說出‘時機尚未成熟’的理由:“我們現在沒有跟隋軍作戰的準備,甚至連最基本的大方略都沒有,各軍之間也沒有多大的聯系,各軍將領缺少最基本的戰前溝通;要是某支軍隊戰敗,其他軍隊既支援不及,也不敢放下自己職責,而大膽支援;而要是贏了,其他軍隊也會因為缺乏準備,不敢貿然進兵,導致良機白白錯失。東征失敗,不就是因為各自為戰的原因嗎?”
李淵神情凝重難看,‘東征’讓李唐王朝失去了與隋朝奪中原的最后一次機會,幾乎成為李淵心中的一個禁忌,他除了把李孝恭甩出來當替死鬼之外,連最基本的戰后總結都沒有。因為他知道一旦總結原因,所有問題都將由他來承擔。
“父皇。”李建成語重心長的說道:“東征慘敗的原因完全是我們戰略出現了重大的失誤,或者干脆說我們戰略不清晰。到底是要東進中原,還是占領河洛地區,我們自己都沒弄清楚。如果我們當時只是為了占據李密南下而空出來的地盤,那就不該讓世民攻打王世充,正因為世民占了弘農,威脅到關中和并州的安全,楊侗才將目光從李密轉向了大唐。如果我們的目的是消滅王世充,以河洛為楔子,將隋軍死死釘在關中、并州,那就不該讓孝恭帶走一半軍隊,而是應該將大軍交給世民,以雷霆萬鈞之勢消滅王世充,然后與南下隋軍作戰,實現徹底占領河洛的目的;而孝恭這邊,事實上只須一兩萬軍隊,即可占領李密退走的襄城等郡。但我們主次不分,既讓世民威脅到了關中、并州,又讓孝恭威脅到滎陽,這才致使楊侗發了瘋。父皇,沒把隋朝納入東征考慮,以及主次不分的模糊戰略,就是我們東征失敗的根本原因。”
關于東征,李建成老早就都想提出來了,但東征慘敗的核心問題是李淵戰前的戰略思路不清晰,另一方面是李淵在襄陽遙控前方作戰的軍隊,前方將領任何一個大調整都需要通報,只有征得他的同意才能執行,這種僵化指揮方式的后果是李孝恭全軍覆沒,導致李世民成為一支孤軍,最終以慘敗收場。正因失敗原因是李淵,所以李建成、李世民、李孝恭等人根本不敢再提‘東征’半句。
現在隨著時間的推移,東征慘敗的陰影已經淡化,又因李淵頭腦發熱的要去攻打隋朝,李建成生怕舊事重演,便趁這機會提了出來。
“朕也知道東征之敗是主次不分、四周豎敵、分兵分散所致。”李淵聲音顯得十分低沉、陰郁,雖然他從來不承認是自己失誤,但心中卻知道,正是他的戰略失誤導致東征慘敗,終使大唐落到這步絕境。
“父皇,隋唐之戰遲早要打,眼下也確實是個機會,但我們至少要與各軍將領進行戰前溝通,分派任務,好讓大家有一個明確的作戰思路。”
“皇兒言之有理,以前的錯誤不能再犯。”李建成適時的轉移話題,免去了李淵的尷尬,使他心情稍微好轉,又問道:“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敵我雙方的實力,我們要有明確的認識。首先、朝廷離前線不足兩百里路,要是我軍作戰不利,隋軍很快就會兵臨城下,三峽道中任何一縣失守,朝廷都沒辦法撤入益州,所以兒臣認為朝廷要迅速離開襄陽。其次、由于各個家族交出私軍的緣故,我們多出四萬多名軍隊,可不管是這些兵,還是之前的兵,多數是新兵;雖不至于人人畏隋如虎,但良莠不齊、號令不統是不容回避的事實,也許他們會成為我大唐王朝的精銳,但絕不是現在。第三、我們武器裝備不足,要是沒有足夠的繳獲,幾場戰戰下來,我軍現有武器裝備會出現大損傷,很多士兵將陷入無裝備可用的窘境。第四、我大唐一片混亂,而隋朝卻天下承平,兒臣擔心戰事一起,軍民崩潰。”李建成看了李淵一眼,接著說道:“遷都好理解。另外三個問題,則是說明我們無法持久作戰。這是我們不得不面對的現實,要是沒有把這些問題考慮清楚,我大唐王朝基業將會因這一戰而毀之一旦。”
李淵明白李建成意思了,那就是唐朝處處不如隋朝,就算消滅了楊善會,如愿奪回南陽;就算消滅段德操,占領南郡,也因為孱弱的國力,堅守不了許久,最后只能灰溜溜的撤離,既然奪到下守不了,又何必白白犧牲無數大唐將士?與其勞心費神做無用功,倒不如光棍的撤入益州,集中精力處理內政,訓練強兵。
“可是我們的軍隊和隋朝處于犬牙交錯之狀,尤其是漢水防線上的軍隊被隋軍盯得死死的,要是我們一退,隋軍就會趁機進軍,我軍軍紀不嚴,一定會出現大潰逃。”歸根到底,李淵也沒信心,之所以硬氣的下達主動進攻隋軍之令,完全是逼不得已。現如今聽了李建成的分析,好不容易生出來的背水一戰之雄心,一下子跑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