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策馬入城,只見天街人山人海,仿佛逢年過節一般,一眼望不到邊際,足有數十萬人聚集在大街兩旁,士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維持秩序。
不一會兒功夫,一大隊人馬出現在了御道之上,前方是千名開道騎兵,敲鑼打鼓、嗩吶聲聲的鼓樂隊緊隨其后,最后才是約有兩百人的年輕士子。
他們騎著一匹匹雪白無雜色的高頭大馬在街上出現。他們身著朱紅色錦袍,頭戴雙翅紗帽,胸掛一朵簇錦紅花,如若一群娶親的新郎官,他們紅光滿面,喜悅之情溢于顏表。為了防止馬匹受驚,士子之馬各有一名異族馬夫牽著,一群人魚貫走來,引來兩邊民眾大聲喝彩。
李建成心中感觸萬分,唐朝還在為開科取士激烈爭論,科舉卻已經在隋朝付諸實現多年,收攏了天下寒士之心,并以榮耀和官職吸納寒士為己用。而唐朝上下討論最多的是洛陽學子大暴動事件,很多臣子的語氣之中充滿了小人得志的幸災樂禍之感,好像大隋科舉真的遭到重挫一般。但實際上,所謂的大暴動在隋朝不過是匯入大海的涓涓細流,掀不起一絲漣漪。
這讓李建成心中涌起一種濃濃的危機感,他們唐朝已經落后得太多太多。隋朝不僅在軍事上取得一次次重大勝利,其他各方面也在以驚人的速度發展。
一路上,他看到官府組織百姓興修水利,也看到很多很多青壯在田間地頭勞作,而不是披甲持戈當兵,這既是國力的體現,也是隋朝精兵路線的實施,導致大量青壯脫離戰爭,以保證朝廷賦稅收入,從而讓軍隊無糧食之憂、無軍餉之患。
“這支軍隊好像與眾不同啊。”這時,副使陳叔達發現一隊錦衣衛士在街上巡視,他們一律冷著一張臉,給他的感覺是隋朝的‘武川衛’。
“這是洛陽城衛軍,他們身系帝都安危,在執行公務期間,他們是冰冷的武器,不能和任何一人閑聊,哪怕多年不見的父母親眷就在眼前,城衛軍也不會交流半句。”杜如晦笑著說道。
“久聞圣武帝推崇法家,如今看來果有成效,只是城衛軍長期壓抑自己的情感,遲早會出問題吧?”陳叔達笑著說道。儒家講究德治,推崇忠、孝、仁、義、禮等情感,而法家則以律法約束個人行為和情感,但凡是有一點見識的人都知道人一旦壓抑久了,各種負面情緒,有朝一日終如火山一般噴涌出來。
“不會的。”杜如晦搖頭道:“城衛軍共有三萬人,每月輪換一次,換下的士兵可以回家耕田、可以做生意,三月之后再回來執勤。當然了,為了保證他們的戰斗力,回來之后都會考核他們的武藝、體力,要是不合格,便被踢出城衛軍,由其他強者補上,被取代的人只能回地方當郡兵,要是在郡兵考核中也沒通過,那只能離開軍隊,想要繼續從軍,只能等到擴軍之時,參與選拔。”
李建成和陳叔達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目中驚駭之色,要是楊侗的軍隊都是這么層層淘汰,那隋軍的戰斗得強到何等恐怖的地步啊?
“軍隊一旦出去了,被人收買了怎么辦?難道你們一點也不擔心?”李建成勉強一笑。
“軍人子女得到免費教育、家人可以享受榮譽,同村百姓為軍屬之家收割糧食;每一年,同村農戶要給軍屬之家送干柴三百斤…總之,官府的任何惠民政策都以軍屬優先。最重要的是大隋最重軍功,渴望開疆擴土的人比比皆是,軍人要是戰死,地方烈士陵園銘刻其名,每到清明時節,地方官府組織百姓集體膜拜,說是流芳百世亦不為過。若是換作陳先生,會做如何選擇?”杜如晦反問道。
陳叔達無言作答,這人活一世,所需所求莫過‘名利’二字,不說流芳百世乃是多數人的追求,單是對將士家屬的種種優待,隋軍將士都沒法拒絕,與隋朝為敵的唐朝根本給不了這些,將士們怎么可能退居其次的被收買?
陳叔達看了眼默不作聲的楊侑,目光忽然一動,撇開了這個話題,笑瞇瞇的說道:“杜尚書泄露這么貴軍軍事機密,就不怕禍從口出?”
“大隋王朝行事堂堂正正,沒什么見不得人之事,也不會像老鼠一樣躲躲藏藏。杜尚書所說的每句話,任何人都知道,這算什么機密?”楊侑當了那么多年大興留守,天天和一干關隴貴族打交道、天天看著衛玄化解各種陰謀詭計,當然不是政治白癡,哪能不知陳叔達挑撥離間的險惡用心?
楊侑知道陳叔達才華橫溢,也能理解南陳子弟的反隋之心,但他就是瞧不起這個人,這個陳叔達明明很厲害,卻以帝胄子弟之身,屈居李淵之下,當了走狗。再看人家蕭銑,那也是被隋朝滅了國的帝胄子弟,但人家卻旗幟鮮明的打出反隋復梁的旗號,哪怕最后失敗了,也不負帝胄子弟之榮耀,這才是帝胄子弟、真男人應該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