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侗微微一笑,“這很正常啊。你們對大隋這邊的了解,恐怕知道的比我還多吧?”
李建成點頭苦笑道:“確實如此,我在襄陽的時候,甚至會迷路,可若是說涿郡、太原、鄴城、大興和洛陽等堅城,很少有人比我熟悉……”
“所以說,我知道有人要你命也很正常。”楊侗說道:“你們那邊的勢力格局相當復雜,如同一團亂麻,理都理不清。”
“關隴貴族之所以如此強勢,原因還是軍隊。關隴貴族在軍方的人脈極深,大業時期數十萬常備之軍,一半以上被關隴貴族把持,各地府兵的頭目,也多為關隴貴族的子弟門生、故吏家將;隋武帝之所以成立驍果軍,歸根到底是已有軍隊不可信,不得不自立門戶,創立一支皇家禁衛。我們的情況也是如此。”李建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覺得楊侗這個敵人比自己人更加值得信賴。不過他也比較謹慎,說的都是人所共知之事:“我也不瞞你說,其實我們早就想遷都了,不料關隴貴族反對強烈,再加上如此處境,父皇也無可奈何。”
“能不能說說這些勢力劃分?”這些東西,對楊侗治國極有好處,而朝中重臣哪怕是知道了,也不敢說得透徹,因為大隋很多文武重臣都是出自關隴集團邊緣之家。
“關隴貴族各族之間實在太復雜了,哪怕是敵對兩族也有沾親帶故的關系,是不是真正敵對,也只有他們自己清楚。所以沒有辦法細分,我只能大致說說。”
李建成想了一想,苦笑道:“門閥制度興盛于南北朝,隋朝統一天下之后,大小門閥也因此集中于大隋王朝之內,也可以說,以前的大隋王朝就是一個門閥勢力構成的天下,最多的時候少說也有幾千家,每一家又有很多枝葉,沒有任何一個人理得清。但在核心勢力格局之內,其實也就三大體系,一是你們楊家皇室,這就不用多說了。然后是關隴貴族和士族,關隴貴族又以家放為代表,一是獨孤氏,如趙氏、于氏、宇文氏、侯莫陳氏等老牌關隴貴族都以獨孤氏為首;二是竇氏家族,它代表的是新興貴族的利益,長孫氏就屬于這里,當然了,各家各族都是自由的,并不是說一直堅定追隨于誰,就拿豆盧氏來說,它之前是獨孤派的核心門閥,但實際早就加入了竇派,我也是因為竇軌推薦豆盧寬為相,才知道的。”
李建成見楊侗聽得十分專注,又繼續說道:“文帝時期,士族則以弘農楊氏、聞喜裴氏為首,杜陵韋氏、杜陵杜氏、滎陽鄭氏、范陽盧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太原王氏、渤海高氏、南方蕭氏、南方陳氏等等,分別依附在這兩大士族門閥之下,說是依附,其實因為政治利益而結合在一起,彼此之間并沒有什么主從關系。但是楊玄感謀反結束以后,御史大夫裴蘊奉命清算,借機把那些和楊氏有關家族都列為楊玄感造反事件的隨從,所戮者高達數萬人,被滅族的多不勝數。士族方面自此以后,裴氏派系一家獨大。”
楊侗默默的點了點頭,他大致明白了一些,這種錯綜復雜的利益關系網,他現在不太有興趣,也不太關心,只是想獲得一個骨架,以便日后歸類了。
這時,李建成又說道:“到了亂世,則全都亂了套了,很多門閥都推出代表圖謀天上,像盧氏盧明月、高氏高士達、高氏高開道、張金稱等人,背后都有門閥推動,不過似乎出現了什么矛盾,盧氏盧明月、高氏高士達、張金稱先后與主持他們的門閥決裂,導致河北局勢徹底失控,最后,白白便宜了你。”
“兄長這話我認。”楊侗點頭微笑:“要不是有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勢力先后把冀州、幽州弄得千瘡百痍,各項政策即便如愿執行,內部也會有各種反抗和反對。各族以為我們處于內亂之中,無力北顧,契丹和高句麗等異族才被我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我真得感謝高士達他們。”
楊侗這份坦然,讓李建成心中暗暗心折。心中更是暗暗嘆息,可惜了,若非身為敵對勢力,想必自己也會成為他麾下一員吧,奈何……
“兄長來意,我聽說了。”楊侗為李建成添茶,茶滿八分。
李建成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我答應了。”
“啊?”
李建成失態的驚叫出聲,他做好了被拒準備,也準備了一些能夠打動讓楊侗的說法,誰想到楊侗答應得這么干脆。
“但是我有點要求。”
“賢弟請說。”這才正常嘛,無欲無求不符合隋朝的利益,沒有要求,李建成反而不放心。
“我的第一要求是殺光關隴貴族。”
“這算什么要求?”李建成苦笑道:“關隴貴族都起兵造反了,就算賢弟不說,我們也會處理關隴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