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正如江鳳儀擔心這般,李淵不僅派來了最厲害的‘只眼’,也搜羅不少亡命之徒潛入大興,但帶隊的,恰恰是韓志安插進去的黑冰臺戰士,之所以還未出手,是希望把所有死士引誘出來,然后一網打盡、永絕后患。
“你知道,我并不在意錢,所謂的債務不過是,不過是和你說話的由頭罷了。”江鳳儀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將臻首埋進深深的胸脯里,平時葷素不禁的豪放言語從某種程度上說,只是一種交流方式,但涉及自身時,終究還是有些放不開,幾乎蚊吶的聲音,若非楊侗五感敏銳,未必能聽到。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在意那些錢,你怎么開我玩笑也無所謂,但你抗稅就有點鬧大了。大到我不得不冒生命危險前來與你談。”楊侗喝了一口茶水,輕嘆道:“依法治國是我大隋的核心規則,也是大隋的靈魂,我能在大隋擁有強大的凝聚力,就是因為大隋各級官府在民間有著絕對的信譽和權威,百姓相信官府,才會接受朝廷的種種政令,才使許許多多新政不受阻礙的執行下去。你這小小的抗稅之舉要是開了先例,一些開店的勛貴也會以你為準,紛紛仿效,一旦演變到這個地步,我們精勵圖治多年,所建立起的信譽便會毀于一旦,天下百姓會因此漠視法紀,殺人放火、奸/***女、偷搶拐騙等等案件便會以烈火燎原之勢蔓延全境,要是世家門閥從中作怪,亂世便會再次重演。”
“有這么嚴重?”江鳳儀政治天賦并不弱,只是性情使然,平素不大關心這些,更不會參與其中。
“就是這么嚴重,若不然,我為何要殺那么多貪官?為的不就是維護大隋法度的尊嚴?不就是讓老百姓繼續相信官府嗎?”
“那我不鬧了,我馬立按照規定交罰金。”江鳳儀知道害怕了,她又問道:“可是仁謹,世家門閥不是完了嗎?”
“完了的只是表現上的世家門閥罷了,實際上根本完不了。以崔氏為例,崔氏始祖是周之姜尚,數傳至齊丁公時,有長子姜季子應襲公爵,但辭而不受,讓位于胞弟叔乙。叔乙繼位后,把崔邑一帶的地方賞賜給他作為食邑。從此,季子的子孫便在崔邑居住下來,后來又把食邑的名稱崔當作姓氏,從而成為崔姓人。崔姓得姓以后,世代在齊國擔任重要官職,是當時的公卿世家之一。如季子八世孫崔杼是齊國權臣,獨攬朝政大權多年。秦朝時,崔杼裔孫崔意如被封為東萊侯。入漢以后,崔意如長子崔業襲封這一爵位,并在清河定居。崔業弟崔仲牟,另居博陵,史稱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由于兩支崔姓人繁衍眾多,加上仕宦遷徙等原因,崔姓又進一步分衍出鄭州崔氏、鄢陵崔氏、齊州崔氏、青州崔氏,以及清河大房崔氏、清河小房崔氏、博陵大房崔氏、博陵第二房崔氏、博陵第三房崔氏、南祖房崔氏等。范陽盧氏亦是出自姜姓,隴西李氏和趙郡李氏則是源自于顓頊孫皋陶之后,河東裴氏始祖為嬴秦始祖非子…這些大姓子弟現在如果集中起來,恐怕每個姓氏都能組成數十萬大軍,你說他們怎么完得了嗎?”
楊侗看了江鳳儀一眼,繼續說道:“世家門閥最拿手的便是逆風時當孫子、順風時當祖宗,世家門閥根本不把浮浮沉沉潮漲潮落放在心上。而只要世家門閥存在一天,大一統之局就一天不能安穩。眼下大隋帝國鼎盛之勢不可違,那些世家門閥縮起來當烏龜,比普通老百姓還要擁護大隋統治。可法度一旦敗壞,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世家門閥便會利用龐大的人口基數,在各個郡縣煽風點火、搬弄是非。”
“他們為何這么喜歡亂世?”江鳳儀斜入的鬢角長長鳳眉,充滿靈氣的雙眼隱約間充滿了威儀煞氣。
“只有穩定局勢混亂,他們才能左右逢源、從中漁利。一旦帝國有明顯漏洞,會毫不猶豫把今天的大隋王朝變成群雄割據、天下皆反之亂局。這些事情,沒人比他們更加在行。”
“世家門閥世世代代都不希望天下太平,因為天下太平意味著皇權穩固,他們可以爭奪的利益和權力就少了很多。只有天下動蕩、烽火連天的亂世,才是他們攫取最大利益的先天條件。世家門閥的利益永遠和皇權相悖,更與百姓福祉相悖…甚至很多時候,他們為了搞亂天下,不惜把族中子弟視為棄子,讓這些棄子以帝國官員的名義,去荼毒地方百姓,使地方百姓對這個帝國徹底絕望。然后再拋出幾個棄子,慫恿百姓造反,之前的范陽盧明月、渤海高士達、渤海高開道、隴西李軌、蕭氏蕭銑、江南沈氏沈法興,轉戰江南的李子通則是趙郡李氏的旁支,所有這些反賊,都是各大姓扶持起來,最后卻失去掌控了的棋子。至于后來成為河北盟主的竇建德,其實也得到范陽盧氏、二崔、渤海高氏、趙郡李氏的資助。”
說到這里,楊侗又繼續說道:“要想消除世家門閥的影響力,唯有義學和科舉,義學教育出來的寒士為科舉提供強有力的支持,同進也是王朝穩定的保障,但人才,沒有十幾二十年的努力,是成不了才的。而我這一代,要做的是三件事,一是培養人才,二是盡可能的不讓世家門閥子弟出仕,如此才能彌補兩者間的差距,讓大家在同一個起點上去競爭;最重要的則第三件事,在這無法競爭權力這幾十國,也將是潛伏暗中的世家門閥反抗最激烈的時期,唯有堅持依法治國、依法治吏,不才落人口實,使這些人失去蠱惑百姓的先條件。所以說你這抗稅行為看似很小,但是影響極為深遠。這下你應該理解了吧?”
江鳳儀默默地點了點頭,美眸盈盈的看著指點江山的楊侗,心中愛意熾熱,男人最自信的時候,往往是最具魅力的時候,自己對天下男人不屑一顧,偏偏要賴上他,不正是這種才華能力、責任擔當和濤天自信,才使得自己情根深種、不可自拔的嗎?
“喂,我怎么感覺越來越熱了?你,你到底給我喝了什么鬼東西?”楊侗忽然扭了下身子,不但越來越熱,而且一身血液都在往上涌,體內一陣燥熱暴動,蠢蠢涌出,再扭頭看看江鳳儀,發現她也是滿面潮紅,說不出的誘人。
江鳳儀大口大口地吸著氣,亮晶晶的雙眼中有種說不出的韻味:“椿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