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圈。
此時,是亞斯蘭大陸上的白晝,人類世界中的夜晚。
陷入白晝中的雨夜,忽明忽滅的光芒。
衣料上的冰冷好像在一點一滴沁入肌膚,沁入血肉,浸透靈魂。激起一些最深暗的回憶。
同樣的一個雨夜。
洛依貝的腳步沒有停,眼前景象卻漸漸變得模糊不清,恍惚間面前又一次出現了那片慘烈的雪白。
她從沒有見過那樣純粹的蒼白,白到讓黑夜都失去了色彩,白到只剩下冰冷與寂滅。
遠方的歌者又在淺唱著屬于她自己的哀歌,深夜里的夜鶯不住低鳴,婉轉又凄切。
背負墮落與背叛之名的守護者身披純白色的長衣,白發覆蓋住他的整個后背,從頭頂垂落到腳踝。
從天而降的雨滴拍打著他的身軀,在雨幕里勾勒出一個雪白的人影。
他在前行,踏著幻滅的世界,踏著破碎的記憶,踏著崩逝的時間。
“我的公主殿下,你就像一位天使般純真寬厚。”
“我曾經發誓為完成主人的遺愿我會將這世界上一切最美好的東西給予你。”
“我的公主殿下,不要過于惦念我但也請你不要徹底忘記我。”
“我會始終與你同在。”
父親……是你……想念我了嗎……
洛依貝忽然不顧一切地開始向著那個純白色的身影追去,那段距離就像銀河里星與星之間存在的軌道,落于眼睛里是咫尺之間,實際上是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
她在明滅不定的光亮里追逐著那個蒼白的身影,即使他白得飄忽不定,白得像是那些瞬間就可以消逝掉的霧氣。
身畔似乎有什么在迫切的阻止她前行,洛依貝不想去理會,她的眼里只有那一點白。
**上的疲憊已經無法阻止她前行,意志促使她變得異常執著。
她想跨越那道通往冥界的大門。
她只想得到那一點白!
卡薩布蘭卡花的清甜香氣彌散在重重雨幕里,將那道遺世的孤影襯的傲然如同霜雪。
父親……銘……
不知是女孩心底呼喚的哪一個稱謂打動了他。那道身影忽然不再前行,像是知道了后方有人在鍥而不舍地追逐他。
他在等待她!
洛依貝帶著狂喜,拼盡一切地掙脫掉束縛向著等待她的那個身影而去。
他緩慢地轉過身,懷里抱著他的妻子,言鈴螢的臉龐如同沉睡的嬰兒般安詳。仿佛真的只是陷入了淺眠,只有她知道,她徘徊在通往輪回的路途上,用執念緊緊束縛著前行的步伐。
她再也不會醒來。
就像眼前這個一直被她稱作“父親”的人,雖然此刻意停下腳步安靜地等待她,最終卻還是會離開。
不過,沒關系,只有一刻也好。
讓她看看他的臉,看看他溫柔的目光,最好再能觸碰一下……
洛依貝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向了那張柔和中透著英氣的臉龐,笑得溫暖而滿足。
“父親……你是不是……想念我了?”
在她的指尖即將觸及到他時,他的臉龐變了,變得昏暗難辨,變得冷漠而沉凝,那雙隱藏在黑暗深處的眸子幽深無比。
撕裂夜空的閃電照亮了他的眼睛,冰冷地不帶一絲情感。
他筆直挺立的身姿像是荒原上唯一的一顆枯樹,立在那千百年不腐朽,也不迸發任何生意,孤寂而又蕭索。
洛依貝收回了想觸碰他的那只手,安靜地仰起臉,億萬雨滴從天而降,噼里啪啦打在女孩的臉頰上。
冰冷,又使人清醒。
一切都回不來了,他走了,再也不會歸來。
一旁拉住女孩的沐靈焦急地喚她的名字,只是本能地擔憂著這種異常狀態下的洛依貝。
洛依貝忽然低低地笑起來,不同于前一刻的溫暖與滿足,此時的笑容有些凄涼,透著希望成空的落寞。
她喚出了男人名諱。
“若葉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