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撫養你,教導你,給了你這個最高執事的尊位,你聽從他的一切安排,活在他的光環之下。就連你送來幻夢圣殿的禮物也是原屬于汐的東西。”
“你以為不與我對視,限制我的讀心術我就猜不透你的心么,你的秘密都寫在了你的臉上,用讀心術是在浪費我的本源力量。”
夢每說出一句話,黎莫的面色便蒼白一分,他緊抿住色澤淺淡的唇,心底里想不到任何的反駁話語。就像傷口上的那層薄皮猛得被人撕裂,露出了血淋淋的本質。
他最在意的人和最敬重的人。
名為黎莫的男孩的確一直活在汐大人的光環之下。他每天看著汐與自己在意的女孩同進同出,看著他們談論自己根本無法插言的話題,他們有著共同的秘密,還能并肩戰斗,他們之間的關系默契到汐隨便說兩個字她都能完全理解。
嫉妒?不,最悲哀的事莫過于他根本沒有嫉妒的權利。
夢原本就跟隨在汐身邊,只有汐知道她的過往。她與汐、絕影共同存活了五百年,就像三只別人不能理解的小怪物,任何人都無法插進他們中間。
圣殿領主汐是在他父母亡故后唯一一個肯悉心照顧他的人,如同親父。為了回報汐的期待,他憑著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裁決圣殿最高執事的位置,可他背后永遠會有一個叫做汐的男人。
他不配嫉妒,所以只剩下卑微。
夢將其中一杯紅酒塞進黎莫手里,又一根根將他的手指緊縛住高腳杯下端。
“這樣卑微的你,永遠都無法同汐相比。拿好你的塔斯特羅紅酒,不要再捏碎了。”
夢斂住眼眸,轉身走到落地窗前,不再去看身后的黎莫。
主城薩諾蘭內部的風吟花粉霧霾已經全部褪去,天空恢復到一片陰沉,女孩緋紅的發絲表面泛起一層微光。
煤球跟隨著坐在主人腳邊,房間內陷入了一片靜寂。
黎莫忽然執起那杯紅酒,仰頭一口悶入唇中。酸澀的,只有一點點甜意。隱含著掙扎意味的眼神逐漸渙散,由一個點化作數千幻境,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夢魘里。
他不是很會喝酒,因為這一點時常會被下屬調笑。他們總說他過于年輕,他43歲,剛成年不久。可不知為什么,他覺得自己在變老。
或許多喝幾次就可以習慣。
大多數時間他喜歡保持清醒,但這一刻他忽然什么也不想管,只想醉生夢死,放縱自己。
黎莫扶住墻壁尋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那將是他今夜的歸宿。
那些表情各異的小紙人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意志上的消沉,它們安靜地從各處走出,蹦蹦跳跳地落在了執事身上。
這一切都是懲罰,是私自窺探幻夢圣殿的特定懲罰。
神志不清的間隙里,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由無數重幻境構建出的奇異世界里,有著緋紅色短發的女孩就站在最上首,她的眼神幽深又沉寂。
她步伐優雅地向他走來,撫摸著他的眼睛。
她說:“你的眼睛很明亮,但今日之后,我要它為我而黯淡。”
她做到了,那句話就像一句讖言。從她說出來的那一刻開始,就在不斷變成真實。
她沒有抹除他腦海里關于她的記憶,同時又施與他最痛苦的懲罰。
她給予他兩個選擇,一是通告裁決圣殿,身敗名裂。二是保留記憶,聽從她的所有命令。
作為最高執事,他沒有選擇。
他的眼睛在初見她時最明亮,此后一直在黯淡,到現在,他不敢與她對視。
他自己也在問自己。
黎莫,這種卑微到塵埃里的喜歡什么時候才可以終止。
什么時候你才能徹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