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過神,安慰他道:“我老婆寫文也經常熬夜,只是,誰又不知道熬夜這事兒不好呢?但是每次一看到她為了摳一個情節,使勁揪頭發的時候,說真的,我不忍心打擾她……”
王大勝抬頭疑惑地看著我,我又補充了一句,道:“好比我在思考代碼的時候,連續加班好幾天,她也只是默默地在旁邊給我遞熱茶,我要是不小心睡著了,她會給我蓋個毯子,或者是搬我到床上去睡。”
“不一樣,我為了工作,有時候陪客戶也到很晚,可這是因為客戶不得不陪,否則影響公司效益,但她寫文……你知道不,唯一一個大額打賞是我給的,她的文根本沒人看,還有不少人在評論區罵她,我看著都來氣,我搞不懂她到底圖個什么?”
王大勝說著說著,語氣中情不自禁有了一絲氣憤,說白了,就是想不通。
我笑著繼續安慰她說,“我老婆寫文十多年,用她自己的話來講,撲街了十多年,但她始終相信自己有一天會火,我們原來家里房子還小的時候,我信她寫文是為了謀生,可到了今天,我相信她已經離不開寫文這件事情了,說這是她的工作,不如說這是她的精神寄托,就像工作和事業同樣是我們男人的精神寄托一樣,如果沒有了,就有一種……”
我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摩托車憋火了的感覺,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和價值,無形中被減弱了一半,內心虛得如變成了一座荒城。”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突然就對姜西執著寫有了一些新的感悟,我想,如果我不讓姜西寫了,大概她就會變得跟我一樣,整個人生都像摩托車憋火了,怎么努力也打不著火。
我自己對這種感受都難以忍受,我又有什么資格去讓姜西活在這種沉寂當中,直至夢想、激情伴隨著心氣一起走向死亡呢?
我的眼前浮現出姜西夜里挑燈寫作的背影,慶幸自己并沒有真正成為姜西理想路上那個障道的,是的,即便我時常用自己蹩腳的幽默感調侃過她,但我明里、暗里依然義無反顧地支持著她。
幸虧我沒有做讓自己后悔的事。我沒有資格,任何人也沒有資格叫別人放棄理想!這大概是我失業這段時間,收獲的最有價值的感悟!
“她的腰壞了跟寫文肯定有很大的關系!”王大勝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怎么了?你老婆腰也不大好?”我想到了姜西經常碼完字之后站起來做著各種伸展運動,恨不得把自己拔高到天花板上的模樣,微微泛起心酸。
“唉,不光是不大好,她那時候腰五骶一三度滑脫,去年年初做了手術,她說是搬東西搬的,后來又說是下雪天摔的……我覺著,就是在電腦面前坐久了,要她出去鍛煉也不鍛煉……”。
王大勝背朝著廚房門,說到這里下意識往廚房外面看了一眼,搖頭嘆氣:“咳!現在想要她出去鍛煉,更是不可能了。”
我的腦回路飛快處理了一下王大勝剛才說的那一段,我感覺我似乎是挖掘到了一個重點,既然話匣子打開了,我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連忙追問道。
“去年年初做的手術,今年還不能出門?不至于吧?傷筋動骨一百天,手術沒做好嗎?”
“不是,手術很成功,幫她做手術的副院長跟我說,我老婆年輕,是他做過那么多病例當中最成功的一個,用的也是進口材料,進口的釘子,半年復查的時候骨質穩定,椎間盤融合的完成度也近乎完美,但她始終覺得自己站不起來,邁不開腿……”。
王大勝捂著眼睛,語氣哀怨,“她總是以為自己殘廢了,永遠只能靠著支架才能坐起來,而她因為長時間不下床走路,腰部支架綁得又緊,腿部和背部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肌肉萎縮,再這樣下去……我真怕她……”。
癱瘓,這兩個字他沒說出口,我也猜到了。
王大勝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我已經完全了解了他的擔憂,我對他所說的那個手術并不了解,也不好妄自評價,于是繼續安慰他:“不會的,回頭我讓我老婆也勸勸她。”
“人家權威專家都講,腰椎滑脫手術只是個微創手術,術后平躺一個半月,逐漸恢復活動,一年以后就跟正常人一樣,鈦合金的釘子也不用取,可以直接被骨頭包裹,我搞不懂她到底是怎么搞的。”他說著有些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