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漳浦縣城之中,除了少數極點微弱的亮光,也如周圍一般陷入了黑暗,今日是朔日,天空之上唯一能勉強向大地灑下光芒的月亮,正躲在大地的陰影之中。
不過,雖然這個夜晚是黑暗的,但漳浦縣城之中卻并不寂靜。
匆忙、雜亂的腳步聲自一炷香之前響起后,便一直沒有停過。
有睡眠淺一些的,甚至還會被這些腳步聲吵醒,難以入睡,畢竟,無論是哪個時代,在本該寂靜的夜晚出現如此多的腳步聲,都會令人感到心悸。
好在,腳步聲很快便遠離了,大著膽子悄悄走進院中側耳傾聽的人,很快便聽到了腳步離去的方向。
城門。
難道真的要出什么大事?
盡管已經有上百年未曾經歷過大的兵禍了,但從老人們口中傳下,刻印進骨子里的那種畏懼,卻還是使得不少人叫醒家人,躲藏進了菜窖、閣樓之類看上去比較安全的地方。
同時心中祈求著,這些只是他們的胡思亂想,祈求著官府能夠發揮出應有的職能,化解這次的危機。
不過,這些人不知道的是,他們心中最后的希望,縣衙之中的官吏們,此時也的確都還睜著眼睛。
只是,他們卻并非是如他們所想的去查探情況,化解危機,而是全都在家中看著眼前白花花的銀子。
沈家商號在漳浦縣經營良久,本就與本地的官員胥吏們有著各種關系,而本就“良好”的關系,加上白花花誘人的銀子,漳浦縣衙上至知縣,下到皂吏,在今夜全都成為了聾子,而負責巡夜的打更人與巡察捕快,則又瞎又聾。。。
有錢能使鬼推磨。
何況只是不過暫時失去一炷香功夫的聽覺與視覺呢?
而至于撒出去大把銀子的沈萬安,他沒有絲毫的心疼,相比起他原本計劃的要補償給藤原三郎撤離基地的銀錢與物資,這些用來購買漳浦縣衙上下一炷香聽覺與視覺的銀子,只是毛毛雨了。
況且,與沈家整個家族的安危比起來,別說區區幾百兩銀子,就是再多個十倍,甚至百倍,他沈萬安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不過眼下,看著可以被稱作典型烏合之眾的一群人,他卻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雖然他從沒有想過要真的依靠這些連江湖人都稱不上,只能用地痞無賴來稱呼的一群人就能打敗藤原三郎手下那支起碼也是由倭國低等武士組成的第三隊。
但現在的他卻很擔心,這一群人會不會在剛剛與藤原三郎的第三隊交手后就立刻潰退如鳥獸散,根本無法給沈大、沈二這些他真正的殺招提供半點掩護。
思及于此,他立刻對身邊的管事招了招手,低聲吩咐了一句。
而管事雖然吃驚于自己聽到的吩咐,但終究還是不敢說出一個反對的字眼,立刻以與他年紀十分不符的速度向著沈家商號跑去。
“誒,田三,這個臉白凈的跟娘們似的家伙到底是誰啊,怎么沈家商號的管事聽到他的命令就跟狗似的跑了,連叫一聲都不敢?”
城墻之下,和田三刀一樣,也是漳浦縣城中一個小幫派頭目的張二,看著站在前方不遠處“拗造型”的沈萬安,頗有些羨慕嫉妒恨的向身邊的田三刀詢問道。
“蠢貨,你想死不要連累我們。”
已經猜到了沈萬安身份的田三刀聽到這個光長肌肉不長腦子的家伙在那里編排沈萬安,登時臉都有些白了,立刻下意識的瞟了瞟沈萬安的神色。待看到沈萬安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后,才頗為惱怒的沖著張二低聲罵了一句,同時腳向著外側挪了挪,似乎想要離張二遠一點。
沒想到向來強橫的田三刀竟然只因為他的一句話就嚇成這副模樣,張二立刻變了臉色,緊緊的閉上了嘴巴,然后學著田三刀的模樣,偷偷瞟了一眼沈萬安的神色。
他只是嘴巴臭,還真沒有像田三刀想的那樣,光長肌肉不長腦子。
“還好,他應該沒有聽到。”
看到神色沒有任何變化的沈萬安,張二心中松了口氣,但腳下還是悄悄的向后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