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您沒有證據指責——”他試圖辯解。
而公爵的大劍被高高舉起,沉重的刀刃霎時間便落到了諾文·翡的右肩上,接著,連同鎖骨和肋骨、脊柱一起,將他的身體削下來。
這時從人群里終于爆發出了尖叫。
那些秋鴉的家臣簌簌發抖。諾文·翡的血肉濺在他那年輕美貌的續弦妻子的身上,內臟流出在堆在鞋邊。
公爵抹去彬彬有禮的偽裝,他面色陰沉,傲慢無比,明確展露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托詞。那柄被施加過“強化”和“鋒利”之祝福的劍在地上刮擦出尖銳的聲響。
“回去告訴你們的侯爵——火雀已向他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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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石是被謝卡·楂果送回房間附近的。
他站在廊道里,靠著冰冷的磚石墻。
他幾乎是一步都走不動,若不是自尊讓他不要屈服,他恐怕根本動彈不得。莫石意識到自己是那種不愿意原諒錯誤、憎惡失敗的人,說實話他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樣神經質的人。他還以為自己會更加普通,更加善良正直。
而當公爵沾著血腥味靠近他,笑著說:“您做得很好,莫石先生。您是個與眾不同的人,奇才、怪人。我想在接下來的戰役中,您也會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他回答:“是,公爵大人。”
——屈服于強權。
如此而已。
再正常不過了。
他比自己所以為的要弱小和懦弱。但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是嗎?甚至比普通“人”還要更加柔弱和易死。
莫石先生,您還好嗎?
青鳥的聲音響起來。
莫石意識到自己有一陣子沒和青鳥交談過了。以至于它的擬聲聲線都顯得有些陌生。
“我覺得很不好。”他低聲說。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么誠實。
我知道,您在做違背您本意的事,您所受的教育沒有教會您如何應對這些。
“是的。的確如此。”
您試著回憶一下,您記憶中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我是指在您來到這里之前的,您記得的歲月中。青鳥提出一個不近人情的問題,語氣卻非常溫柔,實在溫柔到不像一個AI。
“痛苦的事?”
他在自己模糊的記憶城堡中翻找。很多事情如果他不想,永遠都不會蹦跳出來,只有他特意去挖掘——就像是在沙石中淘金,它們才會浮現。這大概是封印的副作用之一。
“我……我記得自己以前曾經做過一些抉擇,但那些記憶太模糊了。不過我記得我的童年,”他說,“母親因為事故成為了植物人,而我是她唯一的親人。等到我成年的那一天,我有權選擇是否在安樂死的合約書上簽字。最后我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于是他們拔掉母親身上的所有醫療器械。很痛苦,但并不后悔。”
您知道那不是您的錯,對嗎?莫石先生,那是命運,您只不過做了選擇——而您只能在極其狹窄的范圍內選。包括現下發生的事。
“不知道為什么,我之前時常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他回憶自己從海灘醒來,又來到這座城堡,“這很奇怪,古怪……”
青鳥沒來得及說什么。
莫石房間的門打開了,麗娜探出身來,并看到了靠在墻邊的他。
啊,麗娜。來自小小村莊的女孩兒。
莫石看到她,宛如看到自己的妹妹,也或許是姐姐。
她那灰褐色的柔軟的耳朵抖了抖。
她的犁鼻器大概立刻就能聞出莫石情緒糟糕,更何況他肯定面色凄慘。
“大人!發生什么了嗎?”她快步過來扶住他。
莫石微微閉了一會兒眼睛。
他壓下自己潰敗的情緒。
“公爵向秋鴉開戰了,”他說,“而這或許會是一個幫助我更進一步的機會。”
“更進一步,您指什么?”麗娜嚴肅地看著他,并用皮革觸感的鼻尖聞嗅他。很明顯,她被濃郁的血腥味給嚇著了。
——地位,官職,俸祿,尊嚴……
——記憶,魔法。
他需要的,以及他渴望的東西。
戰爭從來是促進文明進步的一種最最快速,最最糟糕的方式。
他不該但是應當抓住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