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一個艾法亞,莫石猜測。
“別這樣,”謝卡低聲說著,叫了那個年輕人的名字,看來他們熟識,“你需要治療。別把想要治療你的人當做是敵人。”
“我愿意就這樣死去!”那年輕人咆哮起來。然后,他一字一頓地說,“讓我在這里爛掉。讓我,在這里,就這樣死去。”
“你現在還不到將死之際,”同樣年輕、然而身居要職的謝卡·楂果此時不得不承擔起他本沒擔過的責任,試圖傳達清楚自己的意見,“等你真正將死,你若遲疑后悔,那就來不及了。那時你已太過虛弱,受不了截肢帶來的痛苦。”
青年沉默地望著他。
他的目光短暫地掠過草藥博士和莫石,又回到謝卡·楂果身上。
有一瞬間青年的形象與恩柏·瓦萍短暫重疊,讓莫石微微顫抖了一下。
無法拯救。
無法被拯救。
總是如此,永遠如此。從前如此,現在如此,以后也會如此。
想到這里,莫石轉身離開了這間屋子——如之前謝卡所預料。
他覺得自己無法忍受這些充盈滿所有空間的絕望而無奈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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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石走回醫療室附近,在長廊上坐下。
他靠著墻壁平復呼吸,將青鳥貼在身邊。
“無盡之旅……”他說,輕聲地用自己的母語,“真奇怪,聽你的口氣,似乎這是我從前時常進行的事情。”
藍寶石里的光芒搖晃了一會兒。
我想這不包括在權限范圍禁止的區域——因此,是的,先生,確實如此。對于‘無盡之旅’,您有經驗,而且可謂豐富。
“可是它是這樣的痛苦?”莫石試探著問,“總是如此嗎?”
沒有麻藥、粗糙的醫療方式,死亡率遠大于治愈率的手術……
這一切屬于人類遙遠的舊歷史,但就是雪行者們的當下。
而解決這些問題,絕非靠著一個擁有現代知識的“未來人”就可以完成,而需要的是整個社會的科技發展、文明提升。
準確地說,不是。青鳥語氣溫和,您從前擁有著華美偉大的法術操控技能和無與倫比的魔力儲備呢,大多數時候您無所畏懼,而且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您現在沒有了那些,所以才會慌亂、脆弱。
“你是不是在嘲諷我?”莫石有些發笑。
關于我對您從前的形容?
“不然還能是什么。”
好吧。是有一點兒夸張。但您要知道,我的性格是由您調試的,我猜測您加進了很多玩笑話和嘲諷修辭之類的程序。
莫石嘆了口氣,搖搖頭,笑著說:“我簡直不認識從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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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騎士沒有同意進行截肢。
而幸運也沒有更多地眷顧他。
在雨季結束、踏上前往王城的旅途之前,莫石和謝卡去參加了他的葬禮。
“我會發明麻醉劑的。”莫石站在矮小的墓碑前說,“消炎藥、手術刀、止血劑、鎮定術式、慰藉術式……以后這一切都會有的。”
謝卡望向他:“什么?”
“沒什么。”莫石搖搖頭,但過了一會兒還是開始解釋,當然在謝卡聽起來更像是胡言亂語,他絮絮叨叨,只是為了掩飾哀傷,“一個有點兒滑稽,但你大概不知道哪里滑稽的自我要求——不過,總之,是一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