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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爵”的名字叫做科諾·斑熊。
在至北之國,這指的是一種身上有灰白色斑點的巨熊品種。
和他的姓氏中的“熊”字無關,他是一個臉龐看起來很孩童化的圓臉小個子青年。
起初他表現得嚴肅而認真,似乎一心想要取悅命令他來到莫石身邊“監察”的緋足伯爵,是一個吻合標準的小赫雅爾家臣——但他的內里卻過于天真,迅速折服于莫石的“神跡”和那些充斥著虛妄神諭的話語。
很快他就和那些接受過莫石幫助的村鎮平民一樣,懷著宗教熱忱追隨著莫石。
長尾喜歡拿他打趣,而他也的確死腦筋、好脾氣,適于解解悶。
莫石承認自己起初沒有花心思在這名青年身上,當長尾不停用俚俗言語調侃他時,莫石也只是坐在旁邊笑一笑。通常莫石不說話,若非必要,他不開口,當他開口時,他三句不離神祗和奇跡——這是他塑造的形象。而一般來說,長尾負責所有日常用語,以免莫石周圍一片冷寂。
如此一來,身為“外人”的小子爵便理所當然成為取樂的目標。
但他依然非常認真地跟在他們身后,與他們一起穿過森林、曠野、山丘,他飼養的渡鴉是一群南地鴉,個頭很小,他隨身帶著籠子。
有一次他們攀越一座森林,路過一個陡峭的峽谷。小子爵的鳥籠摔到地上,里面的那只母渡鴉扭斷了脖子。而后他也并不顯得惋惜,似乎也不再與緋足長期維持通訊了。
但同樣的,莫石周圍的圈子并不會將他納入自己人的范疇。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總是可憐巴巴地帶著他的兩個仆人跟在他們身旁。
那年入冬的時候,小子爵的老仆人生病了,他下馬趕路,而讓那名男仆趴在馬背上休息。莫石發現他邊走邊哭,眼淚掛在下巴上凝結成冰渣,而且因為貼身男仆生病,他好幾天沒有修面,看上去狼狽不堪。
于是莫石提出暫時歇腳,并讓那名仆人住到他的馬車里休息。
盡管那名仆人最后還是病死了,但小子爵對他的感激和崇敬更上一層,并且也因此加入到了莫石身邊的小小圈子之中,莫石偶爾會與他聊天,并以名字稱呼他。
莫石的確有種錯誤的感覺,認為自己是在“施舍”,并因為站在道德的至高地而心情愉悅。這是當時他對于周圍所有人的感覺,也是他希望自己所習慣的感覺。
后來仔細回想,小子爵為莫石和他的水利事業所付出的幾乎可以稱作“一切”。
在治理河道到了第六年的時候,那些跟隨莫石踏遍流域的平民不僅需要開采石頭、制作磚墻,進行一系列繁重的水利工作,還需要自己打獵、采集以維持溫飽——因為緋足和國王的支持大幅削減,聊勝于無。
那時候小子爵回了一趟封地(也是他自從跟隨莫石后唯一一次回到家宅),拿出了所有的積蓄,賣掉了傳延數代的家族首飾,甚至賣掉了所有馬匹和仆從,只余下必要的。
從那刻起他一無所有了,而他還將緋足給予他這個家臣的年薪拿出來以供采買開鑿山石的工具。
他幫忙管理那些來自中央以及各個大領主封地的勞工,還有那些因為信仰而跟隨莫石的人。后來當莫石的主張逐漸不被接受,有些大領主甚至驅趕他們,不允許他們勘測、改動河道,他們拒絕接見莫石時,小子爵替他做信使傳話,努力斡旋。
有些赫雅爾家族的觀念偏執而封閉,他們稱莫石為邪魔,一旦莫石的法術有所施展,就被視為可怖的威脅和背離上神的邪惡;他們認為一旦莫石改動河道,就會降下天災。
在一次與當地領主衛兵們爆發的沖突中,小子爵被石塊砸瞎了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