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三刻還沒到,但人群里已經有不少端了碗,拿著饅頭的人翹首以待了。
蘇澈坐在馬背上,揉著自己的大腿內側,就算是筑基已成,依舊有一股火辣辣的感覺。
蘇定遠卻翻身下馬,有官兵恭敬地去牽了韁繩。
他堂然地走過刑場,原本端坐且有些不耐煩的官員一見他來,連忙起身行禮。
蘇澈遙遙看著,一愣。
因為蘇定遠坐在了監斬官的位子上。
顏琮跪在臺上,囚服雪白,一如似雪般的鬢發。
他在聽到馬嘶時便已抬頭,目光平靜地隨著那個人而動,看著他坐下,看著他將視線投來。
兩人相視,眼中如有千絲萬縷,卻俱都湮沒成空。
顏琮笑了笑,抬頭看天,天空很藍,陽光很亮,飛鳥經過,落下毛羽。
他認出了對方身上的錦袍,那是多年前的自己知道他素來喜歡云繡紡的織工后,特意去定做的。云繡紡真黑啊,他想著,價錢是其他地方的數倍還多。
顏琮想了想,自己是攢了挺長時間的銀子,挑選了后周來的上好蜀錦,縫了金邊銀線。而且自己還故意要大了一號,為的就是讓他以后還能穿。
只不過,他想著,那是十幾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這件袍子怎么還能這么合身呢?
“修為無鑄。”顏琮咂摸著,輕輕搖頭,為什么他顏家自古便不能習武呢,他求財,究竟是為了哪般啊。
“時辰已到,行刑!”有人高聲道。
蘇定遠微微咬牙。
“蘇將軍?”身旁,有官員小心示意。
蘇定遠看著顏琮望天的神情,閉了閉眼。
“斬。”他聲音幾不可聞。
一腔血紅,如落日余暉,殘陽曛光。
蘇澈張了張嘴,握著韁繩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圍觀的百姓爆發出轟然的呼聲,他們爭著搶著用碗去接刑場上淌下的血,用饅頭去蘸。
蘇定遠坐在案后,靜靜看著,扶在腿上的雙手有些輕顫。
……
葉梓筠已經回天山劍派了,這幾天周子衿的情緒有些低沉,并非是因為離別,而是自葉梓筠來后,兩人交手百次,她都未曾贏過。
雖有修行差距之別,但這對她來講仍是一種挫敗。
蘇澈坐在回廊的闌干上,看著她練劍,那并非是成套的劍法,而只是看起來很簡單的劍招。但周子衿練得很認真,汗水滴落,劍鋒卻從未抖過。
“你從午后看到現在,看出什么了?”
夕陽落山,周子衿擦了擦汗,問道。
蘇澈回神,然后搖頭,“只是覺得劍招很簡單。”
周子衿點頭,“是很簡單。”
蘇澈以為她又會有說教,但沒有,這句話之后,她便沉默,把劍插回木架上,在喝水。
“怎么了?”注意到他的目光,周子衿看過來。
“沒什么,就是”蘇澈撓了撓頭,笑笑,“要是子衿姐不說些什么的話,總覺得有些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