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皆是燕國官兵,你我現在出城不易,莫要再惹是生非。”洛侍郎說道。
一旁的盜帥也是同樣表情。
蘇澈道:“只是幾個雜碎,一息便夠。”
洛侍郎道:“巷外便有巡邏官兵,若是引得注意,如何脫身?”
“你有與我說話的功夫,那幾人已經死了。”蘇澈看著他,平靜道。
洛侍郎一愣,松開了手。
他不是無動于衷之人,同為梁國之人,放在從前,見此還不覺得有太多感觸,可如今見梁人受辱,心中竟是異常憤怒。
蘇澈飛身離馬,踩過墻頭,躍進了那院中,接著便傳來幾聲怒喝,但下一刻慘叫過后,便恢復安靜。
盜帥開口道:“梁都之中還有不少門派在此的會館,平日里儼然一副高人模樣,如今北燕破城,城中混亂,正該是他們出面的時候。可現在這街上,竟看不到一個門派中人。”
洛侍郎淡淡道:“若不是礙于身份,他們恐怕還會趁火打劫。”
盜帥一笑,“一國糜爛,其江湖必也渾濁不堪。”
蘇澈已經回來,上馬。
“如今城中像這等事數不勝數,你能幫的過來么?”盜帥問道。
蘇澈道:“能做便做。”
“不怕死?”
“正不知以后路在何方。”蘇澈道:“若能死在這京城之中,也好。”
“那蘇將軍就白死了。”洛侍郎看著他,道:“若是讓人知道,堂堂護國柱石竟會在戰前便將家人送走,他的聲譽該如何?”
蘇澈目光動了動。
“而墨家更是冒險幫你,你若輕身,豈不是不孝之上又添不義?”洛侍郎道:“國恨家仇,男兒自當親手來報。不過我想,蘇將軍恐怕是想讓你放下,就此安生。”
此時晚風已起,蘇澈低頭,看著手中劍,默不作聲。
有馬蹄聲漸近,三人望之,一輛馬車并數騎而來。
“桃花劍閣。”盜帥看到了那馬車上的標識,微微皺眉。
車簾掀開,喬芷薇艷若桃李,看向蘇澈,“若是不知要去哪,不如跟我走?咱們還可喝一杯。”
……
梁國境內,暇蔭關三里外的驛站。
關上已換了燕國旌旗,而這不大的驛站里,多是因戰事而困的行商。
“只等過些時日,關口通行之后再走了。”
大堂角落的一桌上,一老者給身旁神情懨懨的青年倒了杯酒,“喝點吧。”
蘇清看著杯中酒水,卻一下流下淚來。
一旁的老者也即是蘇福見之,喉間亦是發堵。
城破前幾日,蘇福自城頭而歸家,著府上忠心下人收拾細軟要物,分批次喬裝打扮成逃亡百姓出城,而其余人則是分了銀錢,各奔東西。
只不過蘇福自有一番理由來說,沒有直言是城將破,他們要逃。
蘇清自是不愿意的,他雖然紈绔,可彼時父親尚在守城,他如何能走?
所以蘇福直接將他打暈,帶了出來。
及得離開京城匯合時,原本混出城的百余人只聚首了一半,其余的,自然是卷了金銀跑路了。
蘇福顧不得感嘆人心,便讓眾人偽裝成行商,一路小心謹慎至此,準備出暇蔭關。
因為這里是通往黃巖山最近的路,而那里,是玉龍關守將藺先知之子藺煜如今率殘軍所在。
他們平北軍,并未全軍覆沒。
而這,便是他們復國的最后希望。
“二少爺他,真的沒事嗎?”一旁,故意化了丑妝的素月語氣擔憂。
“二少爺素來機警,又有墨家相助,自是無事。”蘇福勉強笑了笑。
他知道旸山郡如今已落入后周之手,合叛將陳觀禮的黑風軍正從南方蠶食梁國之地。他現在希求的,便是蘇澈要懂得隱忍。
“快吃飯吧。”蘇福招呼著,先拿了桌上的燒餅給已經懂事的蘇晴朗吃。
蘇大帥抓了桌上的餅子,大口吃著,他自幼經歷苦難,自然知道現在要做的便是讓人省心,更要自己爭氣。
……
五月二十,蘇清出暇蔭關。
他坐在馬背上,回首而望身后雄關,欲語先流。
馬后桃花馬前梅,出關爭得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