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江令寒自房上跌落,來不及去壓下翻涌的氣血,第一時間便是朝一旁滾動閃躲。
先是一塊塊瓦片如箭般落下,碎如飛星,接著是瑤無艷持劍斬來。
江令寒手中劍轉如風車,將碎裂的瓦片盡數擋下,然后便被瑤無艷一劍穿破劍勢,刺在肩胛。
他猛一咬牙,只覺得肩上傳來血肉撕扯分離般的劇痛,同時還有烈酒灑在傷口的灼燒之感,讓他忍痛時額上起了一層薄汗。
而他知道,這是對方的煞氣侵體,正往自己經脈中蔓延,可他毫無辦法,因為對方的劍沒有抽出。
瑤無艷持劍朝前,江令寒在后退。
長劍釘在他的肩胛里,然后狠狠地洞穿而過,直接插在墻上。
江令寒忍不住悶哼一聲,臉色變得蒼白,更有冷汗。
瑤無艷嘴角漾開一絲淡笑,仿佛春時的桃花盛放。
江令寒本是想強行出劍,卻一下看到了對方如此笑容,眼前登時一晃,只覺恍惚非常。
……
他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師姐,那個從小陪伴自己長大,笑起來溫婉,而又無比溫柔的師姐。她總是那么有耐心,糾正著自己劍法的不足,教自己用劍,教自己劍法。
他們曾一起看星星,云夢澤的夜空里總是有許多繁星,他們坐在那塊老青石上,笑著去數,去說哪一顆是師傅,哪一顆是師弟,哪一顆是自己。
他們慢慢長大,后來各有師命,因天賦不同而所背負的也有不同。
他成了真傳,而師姐卻成了門中主事,專門負責教導那些新入門的師弟。
他每日需要修行的課業很多,而師姐要處理的門中事物也很多,他們見面的次數少了,便連相見都是匆匆,話也就少了。
門中并不禁婚配,到了年紀,只要兩情相悅便可選道侶。而他想去問師姐,因為這樣,師姐每日就不必如此操勞,也能有更多的時間去看書,去習武了。
他一直知道,師姐喜歡看藏書閣里的那些志怪雜談,而每每有師兄師弟下山,她都會讓他們捎帶買一些回來。
可師姐沒有見他。
他是觀潮閣真傳,將來道侶必是大派出身,而心儀他的女子又不知有多少。
兩人舊識,不必日日相訴,只是路上見了,點頭去說兩句便好。
那年,師姐與別人成婚,聽說是其家中親戚牽線,乃是凡俗之人。
他既怒又羞,自此終日苦修,再不理院外之事,從此兩人茫茫。
兩年后,真傳下山歷練,他亦在其中。
云夢澤外商央城鬧采花賊,官府忙碌,正逢他們下山,便請相助。
是夜郡守府上,一人鬼祟,去掀郡守之女房頂瓦片,師兄弟三人齊上,其中有人來不及收招,殺此人于當場。
而他早就認出,此人正是師姐所嫁之夫,卻也未留手,交手時也未顧其人辯解。
此人死時,看的似乎便是自己。
彼時他們以為除暴安良,便去睡下,他卻心有惴惴,輾轉難眠。
半夜郡守千金房中傳來異響,他第一時間趕去,原來真正采花賊未死,且膽大包天,在他們松懈時再來做案。
而師姐夫君,正是商央城衙門捕頭手下的暗樁,那夜便是提前去踩點打探。
他抓住了采花賊,郡守和其千金萬般感激,衙門里也是稱頌少俠英雄。
可他卻失魂落魄,腦海里回想的,總是那人死時的眼神。
他快馬趕回云夢澤,只想去見師姐,卻聽聞師姐下山消息。
他瘋狂去問,去找,卻一無所獲。
后來,每逢清明或是下山,他都會去商央城看看,去給那個男人掃掃墓,在他的墳前坐一坐。
可他與師姐,卻再也沒見過。
“師姐...”江令寒看著眼前身影,眼神模糊,喃喃一聲。
他想說一聲對不起,說一聲他很想念她,可萬般情緒噎在喉間,就如千絲萬縷,無從言起。
江令寒手掌一松,鐵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