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在樓下,反正天也快亮了,睡又睡不著。
蒂娜端起杯子,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輕輕拉開木門。
走廊里燈光柔和,同樣鋪著厚厚的一層印度地毯,墻壁上掛著兩幅油畫,一幅是何塞一個人,穿著藍色的西裝,臉上掛著討喜的笑容。另一幅是何塞三兄弟,畫中的三兄弟都很年輕,何塞與科爾一左一右將弟弟圍在中間,三弟得利斯還滿臉青澀,留著故意扮老成的胡須。蒂娜第一次見這兩幅畫的時候是剛到何塞家,她稱贊畫家的功底很不錯,畫出了精氣神。何塞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優雅地朝蒂娜鞠躬對她的贊賞表示謝意。當時蒂娜還吃了一驚,她以為與父親打交道的人,應該只是知道舞刀弄槍而已。
何塞叔叔死了。
蒂娜褐色的眼睛里被霧氣迷住。
她揉了揉眼睛,抬手將垂在嘴角的金發撩在耳后,站在畫前看著畫中的何塞。
樓下有人在說話,蒂娜聽見了。
耳朵里傳來的聲音很奇怪,不是聲音奇怪,而是語速,語速極快,像是說唱音樂一般。
“……幫助是相互的,我們彼此都可以互相護持,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今天我幫你明天你幫我…...”
“我寢食難安,恐怕要終生悔過!”
這個聲音及輕,但蒂娜卻依舊聽得出來,這是科爾的聲音。
“哦,親愛的,要知道,人類每一次歷史的重大進步,都要以許多條生命作為代價。你做得對,偉大的事業需要相應的資源投入。”
科爾低聲咕噥了一聲什么蒂娜沒聽清楚,她忍不住朝前方走了幾步,走到了樓梯邊。她朝下看去,隱隱能看見一個男人的后腦勺與白色襯衣,何塞坐在男人的對面。那個男人是黑人。
“讓我們來揭開感傷的面紗,面對殘酷的真相吧。親愛的,是的,為了秩序,我們必須犧牲一些人的生命。何塞老了,他的做派已經不適應時宜。你懂我意思嗎?這個世界已經瘋了,我們要去改變它,要阻止那些癲狂的人們去毀掉這個世界。這個責任在誰的肩膀上?啊?它將落在一小撮人的身上,一些有權利有道德有能力去改變這個世界的人身上。人總是會死的,有可能死于戰火、有可能死于貧困導致的疾病,但哪有什么價值呢?在這里,他卻死得其所,你獲得了權利與地位,獲得了改變歷史的機會。你不會再仰人鼻息活著,也可以去做你以往想做卻做不了的事情……”
“可他們是我的兄弟啊,同胞所生!”科爾的聲音疲憊無力、彷徨無助。
“是的是的,他們不僅僅是你的兄弟,也是偉大的人物,我在心里哀悼他們。可是,他們的死代表了一個時代的終結,懂嗎?一個時代的終結就代表另一個時代的開始,他們的死是為了這個世界奉獻出自己的生命,雖然不是情愿的,我的意思是,科爾,親愛的科爾,以后,巴蘭基亞就是你的了,懂嗎?你就是這個城市的皇帝。”
黑人的言語抑揚頓挫,極富煽動力與感染力。
他對面的科爾沉默了許久,像是終于放下了心中的重擔,長吁了一口氣,“那么,接下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哦我的上帝啊,這就是你的事情了,你原來想做什么卻無法做的事情,現在可以大膽放心去做,這不需要我教你的,懂嗎?你是一個獨立自主的地下皇帝,我只是你的謀士、你的朋友,在你需要我的時候,你召喚我,我就會過來幫助你。當然,也許在某些時候,我會需要你小小的幫助,比如需要你的影響力之類的事情,這種事情對你來說,舉手之勞而已,我不會讓我的朋友去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你大可放心。”
“我明白了!”
“那么,我也該走了,天色明亮的前提下,我也太顯眼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