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茶幾上放著一個一尺見方的黑色塑料臺,上面有幾顆按鈕,按鈕旁邊的紅綠燈交替閃爍。一盒雪茄與點火器與一只半尺大的煙灰缸排列的整整齊齊,放在塑料臺的旁邊。
見著加納進來,狄格爾也并未起身,只是舉手示意,“hi,加納。”
“狄格爾!”
加納走到棕色沙發旁邊,朝后移動椅子再側身坐下,面帶微笑,饒有興趣地看著身旁的狄格爾,“兄弟,你是怎么想的?”
“對不起!”
“對不起就完了?”加納的臉上依舊帶著笑意,但眼神冰冷,放在扶手上的兩只手微微顫抖。
“哦,我說對不起的原因不是因為這件事對你造成的困擾,而是對蒂娜說的。”狄格爾端起酒呷了一口,乜斜著眼看著加納,“所以,您誤會了。”
“愿聞其詳。”
“你還有兩個月,五十歲生日了吧。”狄格爾拿起一支雪茄,挑開煙頭,在手中慢慢把弄著,“我馬上就四十歲了。加納,我從二十一歲就跟著你工作,現在已經分不清自己是黑是白了。”
“這是你背叛我的理由?”加納的眼角抽了抽,笑容僵硬。
“一部分吧。”狄格爾嘆了一口氣,“我尊崇的也是你的思想,這個世界已經亂的不成樣子,你我就算是付出生命,又能改變什么?去除掉一個黑幫組織、打掉一條運輸通道、殺掉某位黑幫頭目,這樣是事前,我們干了幾十年,可這幾十年,我們付出所有的心血,用時間與家人做代價,但黑幫組織少了一個,便多出了一個更龐大的;運輸通道越來越先進;黑幫頭目越來越精明。你告訴我,我們在做什么呢?”
“沃克斯不一樣,可能到現在為止你還認為他是一位意圖?權且不自量力的野心家,可是,他的提議才是趨于正常的最佳方式。這些年來,無數黑幫都在伊始便打著一幅為民眾的招牌,但真正做到的有嗎?”
“他們占地盤,死人;搶客戶,死人;逼良為娼、制造毒品,哪里不死人?你不知道郊區的白骨有多少是那些女孩的嗎?你不知道有些頭骨的年紀是幾歲嗎?他們自己坐著私人飛機、住著豪華別墅、摟著頂級名模,外面有荷槍實彈的保鏢保護著,最終做的,依舊是天底下最惡毒的壞事。”
“沃克斯的計劃卻很簡單也很實用,政府同流合污,一邊叫囂著要驅逐、要滅掉這些人,可這么多年來卻越滅越大。那就干脆由政府來控制這些生意,將那些能做的東西合法化。沃克斯不會想著去做什么救世主,他倒是個干脆的生意人,在事情結束之后,他繼續做他的沃克斯集團主席,而哥倫比亞將會改天換地,我們這種人,也該解甲歸田了。”
加納聽著狄格爾侃侃而談,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突然插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沃克斯在以后就不會像原來的那些老大一樣,只手遮天、殺人放火呢?”
“哪又怎么樣呢?”狄格爾寸頭不讓,“人類文明總是在進步和退步兩者中搖擺。我們受到了教訓,一轉眼就忘得一干二凈,歷史的悲劇不停在重演——大屠殺。然后呢?人類很快就會忘記這件事情,很快又發生種族滅絕的餐具,世界大戰、暴君獨裁,壓迫少數族裔。人類似乎停止了進化。可現在,我們有機會改變這種狀況,死一些人又算什么?沃克斯如果有一天違背初衷,難道就沒有其他人會去制裁他?”
狄格爾似乎在給自己并不堅定的說法下定決心般地點了點頭,“嗯,一個**枯朽的政府組織,不能再讓他們胡作非為了,沃克斯的手法不一定能容于多數人,但人類每一次歷史的重大進步,都要以許多條生命作為代價。”
加納拿起一支雪茄,撕破煙頭,用點火器點上吸了一口。他看著狄格爾的眼神有憐憫、有心痛、有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在一起十九年,出生入死的十九年。狄格爾被選中的時候,年輕到一腔孤勇滿心熱血。到現在為止,他已經毫無心情去與狄格爾辯論了。
“你知道你的結果是怎么樣的嗎?”
狄格爾搖搖頭,也將雪茄點上拿在手中,“無需知道,歷史會銘記我的。”
“那你就等著吧。”將手中抽了兩口的雪茄掐滅在煙灰缸里,加納站起來朝門口走去,一只手搭在門把手上,轉過頭又看著狄格爾說,“如果蒂娜回不來,我會扒了你的皮,用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