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結束,所有聽眾離場,白君文跟大小格雷迪告別。
所有演奏者的情緒都不怎么好,漢斯的表情還算平靜,看到白君文也只是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沒有任何多余的表示,他很忙,一直在不停的跟不同的人說話,安排各項演出之后的善后事宜,這時候有人開始離場,白君文看得分明,搶先離開的正是那些水平不夠還排練遲到的家伙。
“師兄,就沒人管管他們嗎?”白君文輕聲問海頓:“難道不能讓他們好好練練,如果想讓樂團真正活下去,終究還是要靠演出質量的。”
“道理我們都懂,但是你看……所有人都懶得說,你知道是為什么嗎?”海頓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因為這批人……已經是漢斯先生所能找到的最后一批人了。”
是的,除了樂團里始終不愿意離去的這批老人之外,這些遲到早退水平不夠的家伙,已經是漢斯先生所能找到的最后一批人了——他們明明很平庸,個個都是混子,卻偏偏不可缺少。
就是這么殘酷,也就是這么諷刺!
交響樂團的演出需要的人數很多,最小規模也要二十多人,而最大型的四管編制的樂曲,需要的人數甚至超過一百,這么龐大的人數,并不是留守的這批老人能夠撐得住的,所以,樂團如果想要有足夠多的曲目可以演奏,那就必須要有足夠的人手。
實際上這依然是當初那個愚蠢決定導致的后果。在市政府的資助斷絕之后,離開的不僅僅只有音樂總監和運營團隊,還有樂團里將近一半的有實力的演奏者,這批演奏者的離開直接把世界之星送到了半死不活的境地。
失去了政府資助,為了活著,必須要更大量的商演,漢斯先生因此不得不對外招人,然而世界之星的困境在圈子里并非秘密,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招人的過程極其艱難,真正有能力的音樂家并不愿意進來,漢斯先生又實在拿不出高薪,于是最終他們招到的人手比起樂團里的老人明顯差了一籌。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只能認命,沒什么好說的,我們愿意手把手的教他們,讓他們提高,但是這個過程畢竟是緩慢的,所以在演出的時候依然會出各種各樣的問題,有時候他們也會有怨言,怪我們在正式演出的時候太賣力,他們認為,如果我們稍微把能力收著點,別那么努力,他們可能會配合得更好。”海頓苦笑:“說真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不是對的……我們那么賣力的演奏,是想要讓演出效果更好一些,想要盡量多吸引幾個觀眾,卻沒想到,我們越賣力,他們就越跟不上。”
實際上漢斯先生招的第一批人還算是態度不錯的,可隨著樂團的經營逐漸惡化,這批人也漸漸離開了,他們對樂團沒有歸屬感,又賺不到讓自己滿意的錢,同時還總是處于一種演奏方面被老人碾壓的狀態,自然覺得很壓抑,于是在大約一年的時間里陸陸續續走了個干凈。
在此過程中,也有一些老人終于撐不住,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放棄了堅持,離開了樂團,于是樂團的老人變得更少,而人手則更加不足。
“漢斯先生繼續很辛苦的招人,最開始招的全是圈子里赫赫有名的演奏者,再然后這個要求就越來越低,因為我們拿不出高薪,也看不到前景,所以招到的新人在能力方面可想而知。”海頓道:“隨后一批批人來,又一批批的離開,漢斯先生本來是很誠實很坦蕩的人,但是這些年漸漸染上了一些不好的風氣……我們都看得到這種變化,卻沒有人提醒他,因為我們自己也知道,如今樂團的情況,如果不靠漢斯先生的‘坑蒙拐騙’,已經很難真正找到可以用的人才了。”
白君文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鮑里斯在施耐德辦公室里說的那句謊話“漢斯先生的身體狀況不行了”,當時他以為這是鮑里斯的謊言,但是現在想來,或許這根本就是漢斯先生授意鮑里斯說的……
“漢斯先生其實曾經是非常有號召力的指揮家,他是世界上排名前三的頂級指揮,曾經,他一個人的人氣就足以讓奇摩表演中心座無虛席,但是這些年他在不斷透支自己的號召力和信任度,所以現在,哪怕他依然足夠出色,可觀眾們卻已經不買賬了……他是真正想請老師過來做總指揮的,因為現在老師的號召力已經遠在他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