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放藍殺人的時候,特意脫去了繡有仙鶴補子的大梁官服,聽雨修士靈氣外放護體,倒不是怕血濺染臟了官服,而是覺得若是穿著官服殺人,總有一種辱了父母官的身份,給大梁抹灰。
墻邊的少女明亮眸子此刻變得黯淡無光,睜著眼睛朝地面低垂著腦袋,已失去了呼吸,
葉放藍坐回書桌后面,把煙桿挖進袋子里挖了些煙葉,用手指壓了壓,探身拿過桌上的燭盞,也沒點燃,抬起頭看著少女的尸體,一時間怔怔出了神。
“我呸,庸官誤國,大梁的讀書種子都毀在你們手中了。”
那位不知道名字的少女死之前怒目以視,悲愴地說出的這句話,在葉放藍的腦海中久久漾蕩不去。
庸官。
誤國。
好大的一頂帽子扣在這位年近百歲的老人頭上,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句話似曾相識,在好多年前的那場大梁大洗牌中,好像也有人說過同樣的話。
三百年前那場大梁的天災,雖說被浪溪河神抗了不少,可還是落下了長久歲月的遺災,疆土之內大片的土地缺水干涸,天上降下的小雨還不足以濕地,這也導致一少數田地常年顆粒無收,百姓自然是叫苦不迭。
而這一切,在葉放藍上任之后開始慢慢有了好轉,但他的做法卻叫一些在朝同僚不滿,葉放藍放任貪官,將原本賑災的細米換作糠,任由地方官貪污,坐視不管。
當時,好多那些正直的同僚聯名摻了一本,要罷免葉放藍,并要求徹查。
尤其是為首的李瞰賢最為義憤填膺,那段日子,大梁皇帝收到最多的就是李瞰賢提議徹查葉放藍同黨的奏折。
可是葉放藍卻毫不在意,他自認為出身貧苦,所以更能夠體會到災民最需要什么,一斤細米可以換五斤糠,在已經要靠‘觀音土’眼中,這糠就是他們的命。
而關于貪污,人的貪欲是無限的,沒有喂飽底下的人,就沒有人肯為他葉放藍賣命,所以小小的斂財他不加管制,只有當手下人貪得無厭時,他才會派人徹查,清點出來的財產,又一次作為購置賑災的資金。
可這樣做的對嗎?
葉放藍從不認為是對的,只是不得已而為之,哪有一定的對和錯,只是在這個時間節點上,也只有這個辦法勉強適用罷了。
一如他現在做的事。
書童伴身的讀書種子,乃是大梁未來的希望所在,可他現在做的事,卻是在用大梁的希望在賭,賭對了,大梁就將迎來萬丈光明大道,賭輸了,大不了又是幾百年的修生養息。
燭盞中的火苗躍躍在老人清明不少的眼眸中,房門驟然響起,叫他從回憶中驚醒過來,將燭盞放回桌面,嘆了口氣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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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喚道:“進來吧。”
門外人得到示意,輕輕推門而入,瘦弱的書生少年還有些拘謹,走進來先是規規矩矩地行禮,而后余光不經意瞥到一旁癱在血泊中的少女,眼眸閃過一絲凜然,盡力克制情緒,使自己顯得沒那么害怕。
李生平說話時聲音仍有些顫抖,畢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當下心里是有些恐懼地,悄悄捏了下衣擺,“葉大人,飯菜準備好了。”
這細小的動作逃不過葉放藍的眼睛,他拿起燭盞又放下,笑罵道:“說了戒煙,怎么又想抽了。”說著,老人便把煙桿里的煙絲摳出來,枯黃的煙草絲散落在棕桐色的桌上,老人一臉惋惜,“三杯兩盞淡酒,粉面桃花,琴聲起,一步三搖輕舞,嘬一口煙葉,煙雨朦朧,人自醉呀,齋草閣一等一的煙葉啊,可惜可惜了。”
好一副絲竹醉軟的畫面,如此的閑情逸致,倒是絲毫不嫌門邊的尸體大煞風景。
李生平杵在門口,少女的尸體叫他渾身不自在。
葉放藍沒來由打了個哈欠,“害怕了嗎?”
李生平猶豫片刻,如實地點頭,“是,第一次見。”
葉放藍看著李生平不自在的樣子,仿佛看到以前的自己,回過神,記起一事,手腕彎了彎勾勾手,示意少年走上前來,而后捋著胡須上下打量著一旁的書架上,突然眼前一亮,伸出手拿下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