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很痛。
吳宗感覺自己像是被封閉了所有神經,只有錐心刺骨的疼痛如此的真實。
從凹陷斷裂的后腦開始,這種極端的疼痛一直蔓延到折曲的腿骨,他知道自己渾身的骨頭都已經碎的差不多了,皮肉上綻開的傷口遍布了他整個身體,大小不一的傷口正在汩汩地往外流著血,他就像一條被魚叉捕獲的強壯金槍魚一樣躺在透骨寒冷的冰面上,身下能讓他得以呼吸的是由鮮血所匯聚的猩紅小水灘。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跨越兩級挑戰被稱為全能的‘天父’本就是有去無回的決定。
他費力地吸了一口氣,小聲地唱起了歌。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他斷斷續續地唱起《送別》來,他的肺里面已經漸漸滲入血液,吸氣的時候還有滋滋啦啦的聲音,宛如一個破爛的收音機。
像是撥開疊著重重塵沙的棺槨一樣,太多年了。
那還是他第一次和柒柒在學校的開學典禮上表演,他拉著手風琴,柒柒唱著歌。
‘她多美啊’吳宗想著‘就像一只百靈鳥一樣’。
那時候的天是藍的,沒有厚重昏黃的核爆粉塵;那時候的草是綠的,不會被灌溉上鮮血;那時候的街邊還有推著車的老奶奶賣著香草冰激凌,而現在的街邊除了破碎的水泥隔離墩和斑駁的鐵絲網就只剩下游蕩著的腐爛尸體。
還有柒柒。
吳宗掙扎著微微抬起頭,這幾乎要了他的命,他還想最后再看一眼躺在自己胸口的柒柒。
本來精致美麗的臉龐現在只剩下了一半,慘烈的顱骨齜在破碎皮肉的外面,漂亮的臉頰已經被扯碎了,模糊的血肉糊在她外露的整齊牙齒上,這里的溫度太低了,她的血肉上已經結了一層細細的冰碴。
盡管如此,他依然覺得柒柒那么美麗動人。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蓋上柒柒已經殘缺破碎的半張臉,像是怕她著涼一樣。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他的歌聲沒停,但是不斷吸入肺部的寒流正在將他肺里的血沫凍成冰碴,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今宵……別……”
他最終還是沒有唱完。
在生命的最后一秒,吳宗在心里問著自己。
‘自己曾做的一切,值得嗎。’
他沒有等到答案。
公元2030年,南極聚落,納瓦岡冰蓋上空的漫天大雪被無際的喪尸沖散,呼嚎瘋狂的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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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踏平了人類最后的聚落,全球七十五億人口無一幸免。
在地球上存在了七百萬年,被稱為‘人類’的物種和它所創造的最后的文明,被這場大雪一同掩埋在了冰蓋之下。
短短十年內人類被徹底清除,新的物種登上舞臺。
“我們來看下一道題,1942年,歐洲戰場上的哪一場戰役被稱為二戰的轉折點?”一片無垠的寂靜漆黑中,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吳宗,你來回答一下。”
吳宗恍惚間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的面前不是南極的冰天雪地,反而是一大摞厚厚的書本試卷。
人都說死之前會閃回一生中最懷念的時光看來是沒錯的。
吳宗在心里嘀咕著。
“吳宗同學?”男人的聲音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快高考了就先和周公商量商量別再下棋了吧。”
隨著男人的話,教室里的學生們都笑了起來。
接著,吳宗感到一個手肘拱了拱自己,一個悅耳的少女聲音低聲呼喚著自己:“吳宗,起來了,老師叫你呢。”
這個聲音吳宗太熟悉了。
是柒柒!
他“騰”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扭頭看過去。
吳宗正對上少女精致而白皙的臉龐,一雙薄唇涂著亮晶晶的唇膏,高挺的鼻梁上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帶著些許的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