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兄,來日方長,你且回吧,他日駱駝城一行,派人傳信于我就是。”
見到那范勇所薦的年輕大夫進了車廂,高進翻身上馬,然后朝率人相送的范秀安抱拳道。
“高兄慢走,那我就不送了。”
范秀安應和間,目送著高進一行遠去,方才帶著幾個心腹回了貨棧,這高進哪是什么武夫,殺了衛癩子,借他之手示威于劉知遠,又暗中收服了衛癩子的勢力,即便他遠在河口堡,這神木縣日后但有風吹草動怕是都瞞不過他,這等人只是一個百戶,實在是屈才了。
……
打著范記商號的燈籠,高進率人光明正大地出了外城,至于那被驚醒的守城軍官,拿了一兩銀子便高高興興地讓手下開了城門。
車廂里,因為雪地松軟,馬車跑得很穩,那點燃的煤爐散發著驚人的熱量,讓柳隨風都不禁解開了衣襟,好在范勇不時支起車簾讓冷風吹進來,才沒讓柳隨風覺得氣悶。
“這取暖的爐子長得倒是怪異,以前從未見過,不知又是南面哪里傳來的?”
自前朝嘉靖年間開始,大明朝的手工業發展迅猛,再到本朝尤甚,只是多集中于江南一帶,那邊市鎮云集,匠人們經常打造些新鮮事物出來,然后再席卷大江南北,最后傳到九邊這苦寒之地。
柳隨風雖是慶余堂里坐館的大夫,可他一不是本地人,二年歲又輕,再加上平日里常發善心為那些缺醫少藥的百姓免費診治,每月賺來的診金都不夠他買木炭取暖,平時只是拿開水沖了銅壺裹上棉布丟鋪蓋里用。
“這叫煤爐,不是南面傳來的,正是外面那位高百戶想出來讓匠人所打……”
見柳隨風對煤爐感興趣,范勇自是借這個機會為高進說了不少好話,這位柳大夫年紀雖然不大,但是醫術高超,其人不怎么在乎名利,倒是有一顆真正懸壺濟世的醫者仁心。
聽著范勇講起在河口堡的諸多見聞,柳隨風的眼神越來越亮,他本是廣西人,年幼時隨父親轉調陜北,只是剛到榆林鎮不久,父親因為水土不服加染上時疫,不久后便撒手人寰。母親改嫁后柳隨風在繼父家倒也不曾受虐待,反倒是他那位繼父見他聰慧,為他聘請名師,望他長大成人后能在科場高中。
只是柳隨風因為生父之死,再加上童子試時幾番不順,十四歲時便索性棄科舉而學醫,更是離家游學,一番輾轉后拜到了這神木縣慶余堂胡御醫門下成了關門弟子。
曾行走于鄉里的柳隨風知道邊地村寨百姓一旦生病,便只能拿性命苦熬,便是偶爾有那些走村串里的游醫也多是些江湖郎中,與其說是醫人倒不如說是害人。
有感于老師年歲越長,那慶余堂里因為老師家中二子爭產,最近也多了許多是非,柳隨風本就有離開的念頭,眼下范勇口中的河口堡,確實是叫柳隨風動心不已。
柳隨風有懸壺濟世之心,也想用自己的醫術造福邊地百姓,可他不是沒見過世面不知世道險惡的迂腐先生,縱使他醫術再好,沒有藥材,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靠他自己進山采藥,又能救活多少人。
只有高進這樣的地方百戶,既有權勢,又有財力,才能建醫館,好讓他救治邊地百姓。只是柳隨風過往二十五年的人生中才,從未見過也未聽說過有高進這樣能為治下百姓著想的武夫,也就是這一回從范勇口中聽說,才算是開了眼界。